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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的闹剧压在院墙之内,但哄闹之时,最容易出错漏,楚正则还是很快就在案头收到了密奏。

只不过,明面上是许大老爷病了,许鞍则是日夜守在床边侍疾的大孝子。许家一定会抓住和中山王府联姻的机会,所以,许鞍会等许涟漪和中山郡王世子成亲后,才大病不起。

楚正则面上殊无异色,只伸手将密奏在烛火上点燃,然后把它掷入铜盆。

火舌吞没纸张,烈焰也未能照亮楚正则冰冷的眼睛——算计薛玉润在先,算计楚含娇在后,他怎么可能容忍许鞍全身而退。

直到门外传来一声通禀:“皇后娘娘到!”

看着莲步而来的薛玉润,他的眸中,才染上了一点笑意。

“陛下,我一日三省吾身。”薛玉润朝他盈盈行了个礼,道:“提醒陛下按时用早膳了吗?提醒陛下按时用午膳了吗?提醒陛下按时用晚膳了吗?”

薛玉润说罢,伸出手去,勾了勾:“陛下,你不会让我今日的第三省落空吧?”

楚正则没有正面答话,而是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俯首,抵着她的肩,低声道:“汤圆儿,今年万寿节,我恐怕无法看你起舞。”

许家祸起萧墙,此时最宜乘胜追击,他只需要一个契机。

若是一击必中,哪怕许太后跟许家嫌隙已生,但许家到底是她的娘家。许太后心中不好受,楚正则也不会大办万寿节。

薛玉润没有问为什么,她只是环上楚正则的脖颈,笑意温柔:“急什么,来日方长嘛。”

“来日方长”这四个字,让楚正则的心陡然安定下来。

他亲吻她的细发与耳垂,低声笑应:“嗯。母后那儿,还要你多费心。”

“放心吧。母后已经拉着我,开始迫不及待地替含娇选驸马了。不论会发生什么,这都是母后的头等大事。”薛玉润絮絮细语,说着寻常家事:“含娇暂时还没有心仪的人,但是母后担心含娇会跟长乐县主一样。”

“许大少爷侍疾,长乐县主一颗心好像都悬在了许大少爷身上,一直想去许家安慰他,只是无一例外,都被拦了下来。”薛玉润感慨万分。

谁能想到,对都城郎君百般看不顺眼的长乐县主,居然也有折戬沉沙的一天。

楚正则眸色微暗。

如果当初陪着楚含娇北湖游船的人,不是薛玉润。那么楚含娇,会不会就是此时的长乐县主?

薛玉润像是知道他的忧心,像哄孩子似地轻拍着他的背,笃定地道:“皇帝哥哥,你放心。我们会挑出最好的、最合含娇心意的驸马人选。”

楚正则被她“哄”得一笑,他们原本是站着的,他索性将她径直抱坐在自己的身上,让她面对着自己。

薛玉润二话没说就伸手抵着他的唇,嗔道:“我还没说完呢。现下就有一个人选,翰林院修撰云远辙。皇帝哥哥,你得空派人去问问,云修撰可有婚约。”

他的汤圆儿啊,总是能在瞌睡时恰到好处地递来一个枕头——他可以用“甄选驸马”为理由,掩人耳目地召见云远辙。

——是时候肃清尘封多年的腐朽,成就他彻底执掌天下的契机。

“好。”楚正则颔首,又伸手握住薛玉润抵着她唇的手腕,意思昭然若揭——那现在可以亲了吗?

薛玉润移开手,笑着吻了上去。

第93章

借着甄选驸马的理由, 楚正则于勤政殿,召见云远辙。

云远辙高呼万岁时,楚正则放下他的《河防要义》, 道了一句“平身”。

等云远辙站起身来, 楚正则温和地问道:“爱卿的《河防要义》言之有物,朕心甚慰, 欲令爱卿一展所长。只是, 圣人言, 先成家而后立业。爱卿年过弱冠,可有婚配?”

“多谢陛下厚爱。”云远辙恭敬地答道:“回陛下,臣已有婚配, 为糟糠之约。”

楚正则闻言,扫了他一眼, 淡声问道:“哦?”

皇上穿着玄端服, 玄衣青边, 团龙抱珠。不似明黄色的龙袍那般辉耀, 却沉稳如朴石山岳, 牢不可撼。

尽管皇上没有明言是为淑真长公主择婿,但云远辙心知肚明。

要拒绝当驸马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所以,云远辙解释得很详细:“臣万不敢欺瞒陛下。家母曾收养表姐之女, 名唤云枝。名义上,她是臣的妹妹, 实则,是臣未过门的妻子。家母眼盲久病, 臣身无长物, 抄书尚不够家母的药钱, 全靠枝娘补贴家用。”

除了云枝是云远辙未过门的妻子这件事外,其他事,早在学子赶赴熙春楼闹事时,薛彦扬就查得一清二楚,上奏给了楚正则。

只不过,当时云远辙不过是一名贡士,还不值得楚正则投下多少关注的目光。

而此时,楚正则声音一沉:“既是糟糠之妻,你过乡试后,为何不替她脱乐籍?”

科举分童试、院试、乡试、会试、殿试五级,考过乡试之后,就是拥有做官资格的“举人”。而当上了举人,赋税徭役皆免,朝廷供给衣食,不必再为生计忧愁。

云远辙不敢站着答话,立刻跪了下来:“回陛下,非臣所不愿,而是群狼环伺,臣不敢为之。”

楚正则看着云远辙。

勤政殿内,除却德忠这样的心腹,只有他们君臣二人。

光可鉴人的白玉石板,映照出云远辙的身影。

跪着,脊背倒是还挺得直。

楚正则唇角勾了勾,尔后又恢复平直,声调沉稳:“你是禾州的士子?”

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勤政殿内,仿若天外之声,沉沉地向云远辙压来。

这一问来得突然,偏皇上语调平稳,让原本寄希望于皇上会对“群狼环伺”四个字有所起伏的云远辙,完全无法把握皇上的态度,他谨慎地答道:“回陛下,臣是禾州麦青县人士。”

“你既是麦青县人士,就该知道。许工部尚书历任麦青县县令、禾丰郡郡守、禾州知州,令禾州百姓安居乐业,朝野交口称赞。”楚正则的声音又沉了几分:“你却说禾州群狼环伺?”

皇上的这一问里明明没有太多的情绪,却听得云远辙后背冷汗淋漓。

九五至尊的威迫,无需横刀而立的侍卫,无需拍案而起的惊堂木。仅仅这一问,已经让云远辙心中沉甸甸地压上了一块巨石。

但此时是最好的机会。

他知道,尽管许工部尚书革职留任,但吏部一直没有让他返回任上。而且,许家对外说,许工部尚书突病,许大少爷侍疾。可是,许门下令也闭门不出。

与此同时,许太后替淑真长公主广招驸马,显然没有让淑真长公主下嫁许家的意思。

许家,一定有乱。

他究竟,要不要抓住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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