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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姜宛卿便带着新鲜出炉的奉仪,同着郎尚宫,一间一间宫室拜会过去。

等到回东宫的时候,身后跟着两支长长的队伍。

一支是捧着各宫奁敬的宫人,一支是各呈妍态的美人们。

美人们齐齐行礼,如群莺宛转:“见过殿下。”

饶是风昭然,也被这场面震住了,隔了一会儿才说了声“免礼”,然后向姜宛卿道:“给孤进来。”

风昭然的书房一如往昔,整洁清雅,虽然政事繁杂,但他案头的公文与奏折永远不会超过三本的积压。

“太子妃,在你眼里,孤的话是耳旁风么?”

风昭然的声音甚是冰冷。

“殿下的话于妾身来说不异于玉旨纶音,妾身字字记在心的。”

姜宛卿认真地道,“这些人妾身全都精挑细选过,每一个人的性子都很安静,没有一个吵闹的。”

“…………”风昭然,“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殿下,妾身虽不如姐姐那般有才学,读的书不多,但也知道‘长者赐,不应辞’。”

姜宛卿脸上有几分泫然欲泣,“皇后娘娘既给了,贵妃娘娘再给,妾身也不能不要。殿下不用理会后宫的事,妾身却是要在后宫里过活的,哪一位娘娘都得罪不起,只能带回来。”

上一世她挡在风昭然身前,将皇后与崔贵妃的人尽数退回去,把后宫两大山头得罪得结结实实。

现在想想真是傻是无药可救。

风昭然这种人,从小陷于东宫之方寸囹圄,换旁人早被养成一个惶惶不可终日的胆小鬼,但他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手上满是鲜血依旧不染白衣,乃是一等一的狠人。

就算把阖宫的宫女都塞东宫里来,他也有法子应付。

哪里用得着她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风昭然挑眉:“崔贵妃给了这么多?”

“哦。”姜宛卿道,“因为妾身去的时候,诸位娘娘们都在贵妃娘娘处议事喝茶,她们见贵妃娘娘给了,便人人都给了一个,所以才这么多。”

风昭然的额角抽了一下。

他感觉最近除了多出一样诡异的心疾外,又多了一样头疾。

“东宫就这么大,请问太子妃要如何安置这些人?”

姜宛卿道:“这个妾身想过了。皇后娘娘给的珠儿还有贵妃娘娘给的蓉娘是给了奉仪封号的,算是主子,其余的皆是宫女,只要将原来的宫人换掉便好。”

不出意料,风昭然同意了。

因为东宫的人基本都是皇后的人,皇后从小将他牢牢地把在手里,宛如用丝线牵着一只小傀儡。

新来的美人们背后的主子各各不同,在东宫又全是初来乍到,比起之前那批铜墙铁壁般的宫人,这些美人显然更好对付。

当然首先要对付的就是因此勃然大怒的皇后。

姜宛卿被传唤到坤良宫。

皇后见了她便是怒由心起,直接离了凤座,大步逼上来,一只手高高扬起。

“母后!”姜宛卿在那只手挥下来之前,扑上去抱住了皇后的大腿,“母后帮帮儿臣吧,儿臣原以为殿下不会要那些美人,谁知道殿下不知怎地转了性子,说要学庆王,效仿父皇,竟然把她们全都留下了!母后,儿臣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皇后的手顿住了:“他说要效仿陛下?”

风昭然事事顺从,但只有在这件事上,皇后什么法子都想尽了,风昭然还是百折不回。

“儿臣不敢撒谎,母后去东宫一瞧便知。”

姜宛卿哭得梨花带雨,“约摸是殿下和姐姐情深缘浅,心痛欲绝,大受刺激,所以才会性情大变,儿臣不知该怎么劝殿下才好?”

“劝什么劝?!”

皇后立即喝住姜宛卿,顺便教导了姜宛卿一番“夫为妻纲”的大道理,又语重心长地给姜宛卿画下大饼,“陛下不喜太子,皆因太子性情行事和他半分不像,现在太子肯回心转意,一定能比庆王更得欢心。到时候东宫之位稳固,你未来的后位才能稳固,懂了吗?”

姜宛卿抽抽噎噎:“那些被换出来宫人……”

“东宫就那么点大,住进了一批自然要换另一批,他们本就是坤良宫过去的,回来坤良宫也是份所应当。”

皇后不耐烦地道,“莫要再嚎丧了,回去好生照看那些人。尤其是崔氏送来的那个,给本宫千万小心提防。”

坤良宫深长,皇后又不喜开窗,白日也得点着灯。灯光映着皇后浓施脂粉的脸,看上去仿佛戴着一只白垩涂成的面具。

姜宛卿上一世很怕皇后。

无论皇宫还是姜家,皆是世间最富贵尊荣之地,这里的人们哪怕手底下暗暗朝对方捅刀子捅得一手是血,脸上也要带着温柔和气的笑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皇后是一个异类。

不知是天生性情使然,还是多年来的失宠外加宠妃的威胁让她日益暴躁,她撕下了姜宛卿以前看惯的那种温情脉脉的面纱,再也压不住脸上的狰狞。

上一世姜宛卿总觉得皇后是皇宫里的野兽,冷不丁便要出来咬她一口。

活过一世,姜宛卿才明白是皇宫把皇后变成了野兽,并且这野兽已经跌落谷底,再也爬不上来了。

风昭然上一世攻破京城之后,杀了皇帝,但没有杀皇后。

他只是把皇后跟皇帝的尸体关在了一起。

那是盛夏,当恶臭随着风弥漫到整座皇宫的时候,风昭然让人打开了门,十分恭敬地请皇后出来。

风昭然亲自捧着太后的凤冠为皇后戴上。

“母后,这不是您一直在盼的吗?”

风昭然神情平静,一如既往地温和恭敬,“您一生心心念念,就是想当太后,现在,您是太后了,您可欢喜?”

皇后永远都不会知道欢喜的滋味了。

她彻底疯了。

*

姜宛卿从前每一次从坤良宫出来都要焚香沐浴,去除坤良宫里过于浓重的百花香气,才会稍稍心安一点。

这一次也不例外。

皇帝爱用浓香,阖宫皆是如此,唯有东宫例外。

香料十分昂贵,风昭然一惯自奉甚俭,东宫从不薰香。

回到东宫姜宛卿便深深呼吸,深秋的空气很冷,但很清爽。

她梳洗沐浴罢,带着美人们来书房。

风昭然午睡刚醒。

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也是刚刚大婚,东宫布置得十分喜庆,红烛红帐俱在,与此时一般无二。

视野恍惚动荡,他看见有一位美人坐在铜镜前,正在对镜理妆。

他俯近,那人受惊般捂着脸:“殿下……”

“让孤看看。”

“没、没什么,妾身就是觉得气色不大好,想多敷点脂粉……”

声音怯怯的。

“让孤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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