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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昭然,也许我曾经喜欢过你,但那早就过去了。从我在中秋节那天醒过来开始,我无时无刻不想离开你……

我不该嫁给你,不想入宫,不想和你去桐城,不想去丰城等着你……我做得还不够明显吗?在姚城的时候你以为我投河是为了殉情?那只不过是我打算死遁而已!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现,我早就离开了姚城,彻底自由了!”

姜宛卿不得不扶着身边的兵器架才站稳,皇宫像是一只会吸人精气的魔兽,她能一口气走十几里山路的好身体,入宫之后连这么大声说几句话竟然都受不住。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想走的?什么时候开始防着我的?”

姜宛卿一面寻思,一面道,“是了,就是在姚城的时候,你下水之时,摸到了我准备的管子。”

那管子是水军专用之物,一个准备自尽的人,当然不可能会特意佩上这东西。

但风昭然并不是那个时候明白的。

那个时候他明明碰到了管子,却根本没有留意,他只想把她救起来。

谁也不能从他身边夺走她,皇帝不能,庆王不能,赵硕不能,黄河也不能。

她要活着,她要留在他身边,他要年年日日永永远远一抬眼就看到她。

是到好几天后,那一处被他有意无意忽略的、刻意不去触碰的记忆才隐隐闪现,他想起了那根在水中被他碰到的管子。

“那又如何?”风昭然声音低沉,目光在渐渐暗下来的屋内闪着沉沉的水光,他一步一步走向姜宛卿,“只要你肯哄朕,朕便信你。”

“可我现在没有哄你!”

姜宛卿“唰”地一下抽出了兵器架上的长剑,云城县令喜好收集名刀名剑,姜宛卿随后抽出来的一把都如一泓秋水,发出龙吟之声。

剑尖对准风昭然。

“到此为止吧风昭然,整个天下你都得到了,少一个我算什么?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风昭然的脚步没有停,在黑暗中如一团幽魂,看不清面目,只余轮廓。

“卿卿,你的心,比朕想象的还要狠……”

他的声音也幽幽的,像是从黄泉道上传来的余音,“你到底为什么要走?是朕哪里做得不好吗?如果是,你说出来,朕改……”

“你不会懂的。”

像是两世里的凄凉都于此刻汇聚,姜宛卿倒转了剑锋,贴上自己的脖颈,“我再跟着你,只有死路一条。”

她凄然道:“你有两个选择,一,放我离开;二,带我的尸体回宫。”

“住手!”风昭然急道。

他才踏上一步,空气里便多了一丝血腥气,是剑锋割破了姜宛卿脖颈上的皮肤。

这一剑像是直接捅在了风昭然身上,他僵硬了一下之后连退三步,同时大喝:“来人!”

房门大开,空虚拎着医箱,跟南疆军——如今是御林军——一起闯了进来

屋子里的灯火被点亮,光芒水一样弥漫开来。

空虚一眼就瞧见姜宛卿颈子上架着的剑,以及沿剑身流下的一缕鲜血。

空虚失声惊呼:“娘娘!”

姜宛卿像是看不到空虚,只看着风昭然,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让我走。”

风昭然死死地盯着那缕血痕,眼眶里像是要绽出血丝,他像是困兽般喘息:“不,你不想死,你拼命想从朕身边离开,就是因为你不想死……你不会真的自尽。卿卿,别逼自己,也别逼朕,放下剑,我们好好说——”

“没什么可说的了,只除了一句话。”

姜宛卿声音轻极了,眸子里像是哀伤,像是凄凉,又像是怜悯,这眼神几乎有一种慈悲之意。

“风昭然,你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不是梦。”

那是我真实的一生。

那样的眼神让风昭然由衷地感到恐惧,他伸出手想阻止姜宛卿。

但没有人比姜宛卿更接近那把剑,长剑在颈上一转,姜宛卿像是一只折翼的蝴蝶,像一朵飘零的花瓣,委落在地上。

长剑落地,发出“当啷”巨响,震得风昭然的两耳轰鸣,脑海里一片雪亮。

风昭然一口鲜血喷涌出来,整个人直直地向后倒去。

*

风昭然陷入了漫长的梦境。

只是这一次和以前不同,他不知道自己在做梦,再也没有旁观的视角。

他完全就是梦中的人。

梦中那个被抱养到坤良宫的太子受尽欺凌,养出了一副最最阴森冷厉的心胸,天下所有人在他眼里皆带着深黑色的恶意,看一眼都让他觉得恶心。

只有那一个圆圆脸的小姑娘除外。

她请他吃红豆汤,眸子光润黑亮,清晰地倒映出一个孤冷清寒的少年。

他看到那个眸子里的少年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也有笑起来这样开心的时候。

他静静地看着她长大,默默旁观,不敢吐露丝毫。

他人生中的一切皆是押在赌局上的赌注,包括感情。

他最好的命,就是上天让他赢了那场赌局,让他踏过尸山血海后能爬上那个位置,而不是成为尸山血海的一分子。

“喜欢”是什么?他冰冷幽暗的人生里,不配有这种东西。

然而就在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进行的时候,中秋节带着酒气与香气的午后,他在床上睁开眼睛,看到的人是她。

她睡得很沉,脸颊泛着绯红,唇微微嘟着,好像在梦里遇上了什么很不满意的事。

整个人就像一壶用牡丹花瓣酿的酒,酒未全熟,花瓣嫣红如醉。

……是你啊。

……是上天心软了吗?把你送到我面前。

计划从此岔出去一点小道,她从此和他绑在了一起。

但他不想让她上赌桌,这样,就算他有一天输掉了身家性命,她也不必为他陪葬。

所以,他在明面上冷淡她,疏远她,不遗余力地在两人之间划下一道道深深的沟壑,每一道最深的地方都藏着他暗暗的祈求——

等等我……等等我,卿卿。

等我彻底掌控这个天下,等我清除所有隐患,等我拔去周身所有尖刺,我就可以真正地拥抱你,给你最后的幸福。

他一直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然而他没有想过,她不等他了怎么办。

兴庆二年,他从蜀中平叛归来,扔下凯旋的大军,只率领心腹御林军疾驰入京。

她的身体不知怎么样了……他离京的时候,她的风寒已经好些时候了,太医只知道让她调养,却一直没什么起色。

他这次从蜀中带来两位名医,可以给她好好调理一下身子,一个风寒都能病那么久,这身子着实是弱得不像话。

或者,寻个什么借口,让她多动一动?

他脑子里还转着这样的念头,就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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