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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你怎么了?”和筹走进来,有些疑惑地问她。
和悠从回来之后,其实就还是一直心不在焉,不过一直在整理东西准备搬家也就没去多想别的。这会临睡,她坐在梳妆台面前,手里拿着那枚木簪来回转动,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反正也不知在看什么。
她突然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小筹……我今天去槃王那时,穿的是这身衣服吗?”
“……对啊。”和筹愣了一下,走到她旁边关切道,“姐?发生什么事了么?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她手还在摸着自己的衣襟,总感觉这里应该是有好几道裂痕,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感觉……有点说不出来。我也不知道……”
和悠说完回过神,转头看到小筹说道,“啊你别担心,我可能是昨天没睡好,头昏脑涨的。”
“你真的没事吗?”和筹抬手抚上她的额头,并不热。他认真端详着和悠,从她的脸一路看到她的脖颈,看起来真的没有什么问题,也没有任何伤口、痕迹。
和悠摇了摇头,“没事,睡吧。不然还是你今天睡这里,我去那边……”
“不用。”和筹摇了摇头,“反正就一晚上,我不会有事的。姐你有事叫我。”
“嗯。”
躺在床上,不知为何,和悠怎么都睡不着。而在深夜……她睡着之后——一旁脱下的衣服,轻微地跳出一根断掉的丝线。
……
她罕见地睡了一个一夜无梦的好觉,睁开眼之后神清气爽,昨天那点轻微的不适感已经彻底烟消云散了。
不管怎么说,槃王送来的这些下人干活是相当的麻利有效率,远超过他们的预期,虽然和悠中间数次说,让他们休息休息在干,可这些人就一点不带休息的。听到和悠休息那俩字儿就吓地脸色发白,就好像听到了她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不到一天就把她以为几天才能干完的活给干完了。
新家比起槃王赏给小筹的宅邸,的确要小很多,但和悠刚下了车辇走进院子里,就一眼喜欢上了这里。不为别的,因为有个很大的花园——几乎整个后院除了厨房,就是那一片大花园了。
和筹看到姐姐眉眼里的的笑意,眼神愈加宠溺温柔。“姐,我问过了,这里的土可以种菜的。你喜欢什么,都可以种。姐,闭上眼……”
和悠有些不明所以。
“快嘛~”和筹撒娇道。
她失笑,只能闭上了眼睛。和筹牵着她的手沿着花园的青石小路朝里面走,穿过一层层藤蔓架,停下了脚步。
“睁开吧。”
和悠睁开了眼睛,看到眼前的东西,愣在了当场。“这是?”
眼前也是一个花坛,旁边还搭了两个木架子。
花坛里种着两颗树苗。
“姐,一棵四方木、一棵晴萱木。”他说道,“这两种树实在太难买了。两年前,我刚来天都的时候,我就一直在寻找这两种树,但很可惜,直到前些日子,我才找到了两棵树苗。”
和筹语气难掩失落,“卖树的那个人,也只是说,天都这边的环境并不一定适合这两种树活下来,反正……”
和悠朝前走了几步:就像小筹说的那样,两棵小树苗看起来有些萎靡,叶疏枝扭,上面抽了两三朵零星的花骨朵,看起来很难活下来。
“你……还记得?”她弯下腰来小心翼翼地抚过其中一条垂枝,花骨朵包的很紧,还没抽色,但已经有露出鲜明的艳火色。
一棵四方木,又称无忧木。一棵晴萱木,又叫解愁花。
“当然。”和筹走到她身旁,“我怎么能忘记呢。我的晴萱木是爹爹种的,挨着你的四方木。”
彼时历历画面在他眸里逝水而去,沉与眸底闪闪发光的,是穿着一身艳色满脸骄横的小姑娘。
她叉着腰不依不饶,盛气凌人地指着他,“我才不要他的树苗挨着我的小树苗!病秧子搞不好会传染我的小树苗的!”
而后没多久就是她呜哇一声地哭了起来。
从来温柔的爹,表情严肃到像在凶人。
“……‘他是你弟弟!给你弟弟道歉!’”和悠忽然喃喃地说地说道,她显然记得清楚,“刚给你种树那会,你才两岁,肯定不记得了。爹那会真的好凶啊……”
她笑了起来,“我不懂事,不想让你的树挨着我的,就跟爹爹任性跟爹爹闹,爹爹就把我好一顿训斥。我哭得好惨……”
和筹当然记得很清楚,但是他说:“是吗?刚种上树那会,我太小了,肯定不记得了。”
过去的画面此时还能在眼前无比清晰的回忆起来: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两个荷髻绑着两条缠满了宝石的红发绳,垂在两挂几乎要垂到地上的长发中间,一哭一抽,那些闪耀的宝石铛啷啷撞在一起,风铃一样叮当作响。可偏偏,还满脸不服,走到抱着他的侍女面前,咬着牙道了歉,趁侍女不注意还偷偷掐了他的屁股一把。
还挺疼。
因为他从小就不会哭,再疼也没哭。
“啊,我那会……”和悠侧过脸来,眼神异常柔软地望着他,“因为挺不服气,还偷偷掐了你。你也没哭……”
“……哈哈,是么。”和筹笑了起来,“不过我也习惯了,我能记事起,你也没少打我。”
和悠说道,“那是你做错事我才打你,和小时候不一样。”
“嗯。”
“以前……那两棵树也很奇特。一年四季都会开花。四方木会开艳橙色的花,晴萱木的花也是橙色的。但是,四方木的橙色,像火焰纹一样,橘到红,一整片都火红的烧着。晴萱木的橙色,花瓣下面是碧色的,就好像还没成熟,那花可太漂亮了。它们后来长得好大好大啊长到了那个院子整个那么大,都长出了我们的院墙外面去。立秋,是这两棵树花期最盛大的时候,远远地我们没回到家,就在路上,就能看到天边上那一片火橙青碧的花海。”
和悠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两棵树,说着。暮色四合,她笑里温煦,眼中怅然。
她说道,“有一次,我们坐在车辇里,爹爹抱着你,抓着你的手指着那片烧到天际的花海,说,‘小筹,看,那片火红的晚霞里面,是我们的家哦,我们马上就要到家了。’可你那会小傻子一样看着我说,‘姐姐才是火红的……’爹那会都被你逗笑了,说,‘对,姐姐也是火红的,姐姐也是你的家。’”
和悠看着他,笑了起来,眼眉之间的温柔,余霞成绮。
和筹走上前去,情不自禁地揽住她的肩膀,让她紧紧贴靠在自己的左胸。
“我才不是小傻子。”
姐姐。
永远都是火红的。
是我从来不会枯萎的花海,从来不会熄灭的晚霞,从来不会落下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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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珍珠加更2300字。
677|Ch618、找回(一更)『限免回馈』(含一张和悠约稿)
“你买树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和悠忽然说道。
和筹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她意欲了,“姐,你不用担心。除了那个商人,没有人知道我买的什么树。至于那个商人……”
“嗯?”她扬起脸。
“他不会走漏风声的。”和筹笑道,又补充了一句,“嗯,我给了他足够的封口费。他现在应该都带着家人回老家享清福去了。”
和悠似乎放心地点了点头,走到那两棵树面前,轻轻地拂过花枝,眼神留恋。
咔嚓。
“姐?!”
两棵树被整齐地拦腰斩断了。
和悠手里的灵力消散,她将两个被斩断的树苗扔在了花坛里,拍了拍手,转身就走。“你买都不好买到的树,万一它们活下来,有可能会暴露我们。”
她看着和筹,忙温声哄劝,“我知道你煞费苦心,是为了我好想办法让我开心,但现在不是时候。等以后……”
她安慰着他,“你喜欢这些的话,现在我们还可以种点寻常普通的,也很好看呀。小筹……我们有的是机会种很多很多你想要种的树。但……不是现在。好吗?”
和筹看着断开的树,摇了摇头,“不,我没关系的。全听你的。”
对于他的懂事,或许是刚才的回忆余韵还在,和悠下意识想像小时候一样摸摸他的脑袋,但脚尖都快踮断了,也没能够着。看着小筹噙笑的眼睛,又觉得发窘不甘,最后垫着脚,伸出的手把和筹脸颊上垂落的发丝给别过去,“小筹好乖。”
小筹也没点破她,只低头看着她的脚,揽过她的腰肢,“你别踮了,不疼么。”
“…………”和悠又窘,余光瞥见那边的木架岔开话题,“这个?”
“啊,我想搭个……”他说到一半,就顿住了。“嗯……其实,我还没想好。”
和悠看他脸色不对,看了一眼那东西好像明白了什么,笑着说道,“你想做什么做就是了。我喜欢的东西,不会因为有人对它做了不好的事情,我就不喜欢了。冤有头债有主,做了错事的,是他们,不是东西。脏的,是他们,不是东西……更不是你。”
和筹一愣,“姐……可是……”
“我没有那么脆弱。”和悠稍稍推开他,走到那木架子旁边,展颜笑着,“这次,给我搭一个大的秋千吧。要能晒到太阳哦……这里不行,墙挡住了……”
……
和悠告诉仲璞不用去旁边再买房子了,把那多余的一间堂阁改成房间就好,他仍是木讷点头,毫无反应。
他们不想太过引人注意,一切都从简了,连驱邪迎喜的鞭炮都没放,乔迁入新居的很多规矩压根没去做。虽然那些下人干活麻利,但彻底搬完简单归类收拾好,也已经到天黑了。和筹去厨房随便下了点面条,简单做了两个小菜,他们就在院子里架了个木桌吃饭。和筹还特意拿了一瓶酒,说什么都从简了,但好歹也算是乔迁喜,和悠也没再拒绝。
“姐,你不喝酒,就喝一杯吧。”他给和悠斟了杯酒,把酒壶放在自己手旁,端起自己满满的一杯酒,看着和悠说道,“姐……”
和悠也笑着端起酒杯,与他碰上。
“我们总算……”
“在天都了。”和悠接过话去。
“总算又能在一起了。”和筹说道。
两人四目相接,忽相视一笑,举杯将酒共饮而下。也不用遵着什么礼数,两人就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瓦墙小院,一木桌简椅,清面寡菜。落座相陪的,无高朋,贵客,就一席远道而来的皎月,入耳无丝竹,虫鸣曲儿听得津津。酒盈,笑满,黑天寂寥,仿世上此时只他们两人。
半途时,和筹提着酒盅也没喝,以拳撑着脸颊就望着她笑。
把和悠给看地有些不自在,摸了摸自己嘴角,以为又是沾了饭渣。“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和筹爽利地答,“看你好看。”
和悠一怔,刚抿到嘴里一小口的酒辣到了舌,捂住了嘴笑咳。“你喝多了就开始挤兑你姐了是吧。”
“姐。”和筹打断了她,“我没喝多。就是……有些瘦了。没事,等以后我天天给你做饭,给你补回来。”
“……还瘦。”和悠立刻否认,抬起手臂捏着自己上臂垂坠下来的软肉,“你看看!我都胖成什么了。你可别天天给我做饭了,把我当小猪养呢。”
“小猪有什么不好的?”和筹皱眉,“浑身都肉肉的,软软的,手脚都短短的,多可爱。而且,小时候爹爹都说你是他可爱的悠悠猪……”
和悠窘恼地就要打他,“你真是……我小时候有点胖,一多半都是爹爹的错。爹爹好讨厌,总说喜欢我圆脸的样子,就每次趁着阿娘不注意,就要偷偷给我喂些零食好吃的,叫阿娘发现了,连我带他一起在书房罚跪。你明明那会还小,什么都不记得,就把爹爹这个学下来了……”
“哈哈。”和筹笑得弯起了眼睛,“我觉得爹爹说的没错啊。”
他抬手抵在和悠的下颌上,稍稍一抬,“我的确很多事记不得了。有些模糊的画面里,就记得你整日穿地艳艳,两个长长的发束,脸圆圆的,眼睛永远盛满了好奇的光,满院子撒欢的跑啊跑自由自在,天不怕地不怕的……”
他就那样看着她,“从很久以前,这些都成了记忆。”他的手指掠过她的头发,停留在发尾,“你再也不穿那些色彩艳丽的衣服,剪短了头发,再也没有留长起来过。把好奇和渴望全都藏了起来,也从来没有自由过……”
和筹的手落在她的手背上,把她的手暖在掌心紧紧握住。“我会一点一点把你失去的东西,全都找回来。”
久久。和悠笑了起来,“嗯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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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
感谢德德的约稿绝美悠悠!!!爱你!!
超级好看!!美到哭了……悠悠在约稿里穿了新衣服(这才是亲妈)
老虎奥利奥的肉在努力补,补好了自然会放出来的。爱你们。
678|Ch624、信誉(68000珍珠加更)【刚才少了一段重新发了,在本章最后,刷新重新看一下】
“怎么了?有问题么?送不了?”
“不是不是,当然能送。”那索方立刻挤出笑容来。“只是,您这个地址,和名字,太不详尽了……我们……”
“我有收信人的引物。”和悠说道。“有引物的话,你们送到江鸢城,就可以直接送到他手里。”
“啊,这样啊。”索方连连点头,“那麻烦贵客出示下引物,我们登记一下。”
她这会已经站了起来,对着和悠鞠着躬双手捧起。
看着索方比刚才还要热情数倍以至恭敬起来了的态度,和悠有些顾虑起来:是不是不应该听闻望寒的?他说只要随便找一家驿馆,就可以给他送信的。现在……会不会……但也答应了他,最少半个月送给他一封信,如果不送,以他的性子,一定会来天都。
现在不送,早晚还是得送信过去。
想到这里,和悠又问了一句:“钱……不是问题,但我要你们最好最严格的保密条件。”
“那是自然,贵客你放一万个心,我们万物笺馆遍布大隆和上曦,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什么人的信都送过,童叟无欺,万万不会砸了自己的招牌的。您的信,除了您和收信人,连个苍蝇都不可能落得上去。”
“好。”
和悠的手掠过左手,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枚方形的小金属牌,递了出去。
那索方眼神毒辣地看见她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储物戒指,不论是品阶,还是宝气,绝对远远高于她手上带着的另外一枚储物戒指,甚至……是她都从来未见过的宝物。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接过了那枚金属牌,拿过旁边的一个样式独特的木质仪器,打开一个机关抽屉,把信笺和那金属牌一起放了进去,几个呼吸后,抽屉重新打开,她取出信和金属牌。
“贵客您看,信已标纂好了引物,送到了江鸢,就会通知您那位收信人的。”那索方把金属牌毕恭毕敬地递还给了和悠,“欢迎您下次再来。”
“等下,钱……我还没补?”
“哦,您刚才那些,就够了。”那索方说道,“放心,最慢一天之内,信就会到了。”
和悠站起来准备离开,那索方又忙喊道,“贵客您等下,这个您收下。”她又递给和悠一套特殊木牌,“这是信锁,如果对方给您回信了,信索会自动浮现一行字,您带着信索来我们这取信就好。当然,如果您方便留下一个地址,我们可以派专人送上门。”
“不了。我会自己来取。”和悠接过信索,说道。
……
“你再说一遍?”靠在软塌之上的男人,听到后面直接坐直了身子。“那女人,什么样子?”
“………样貌普通?”
“我他妈问的是你最后一句话?!”男人突地怒不可遏,声音陡地拔高了许多。
“她看起来很是寒酸连好点的首饰都没有带两根木簪子系着个红头绳手上却戴着两个名贵到看不出品阶的储物戒指……”跪在地上的女人吓地都忘记哪一句是最后一句了,话里都不敢停顿,眼泪快要飙出来,可愣是憋在眼里不敢掉下来半颗,生怕自己的眼泪砸脏了主子名贵的地砖——她很清楚,在这位主子眼里,他们这些人远远不如一块砖值钱。之前就听说有个手下不小心眼泪掉在地上,就失踪了。
她甚至都不敢抬头,她做梦都没想到这辈子能有机会见到屏风后面的那位主,她只是上午将【有一个奇怪的女人要送信去北境江鸢城,而且收信人还与“那位”闻督领完全同名同字】这件事无比慎重地汇禀给了头目之后,没过一个时辰就云里雾里地被带到了这里。头目什么都不告诉她,只是表情凝重地告诉她惹了一个大麻烦,送了一封不得了的信——让她自求多福,全听那位主子安排。
“你的索匙。”男人冷漠地说道。
这位索方立刻懵了,抬起头来说道,“……可是……这信若开了……我们万物笺馆的信誉……咳!!!”
她话都没说完——就噗咳一大口血吐在了地上,可血还没来及溅到地上,她的衣服就诡异的撕下了一大块裙摆,铺在了她的面前,接住了她吐出来的血,丁点没有漏在地面上。
一个披着蓑衣的男人微微抖了下手,站回了原地。跪在一旁的她这个分笺馆的头目战战兢兢地挪到她身边,咬牙切齿,“还不拿出来!”
她已经快疼昏过去了,感觉内脏像被无形的力量搅碎了,颤抖着从自己的脖颈上摘下一个吊坠。
一旁立刻有侍女走上前来,拿着吊坠放在托盘上捧到男人面前跪呈上来。
“信誉?”男人用索匙打开了信笺上附加的纂锁,冷笑了一声,“我啐一口唾沫都叫信誉,你们的人头砸水里都不起个水花。跟我鸡巴说信誉?!”
显然不知为何,这位主子的心情今天极为糟糕——他的心腹仆从们都在想,快别惹这位主子了,他想看一封信就给他看呗,顺着他的意思让主子缓解下心情你还能有条命……
男人拿出了信,信,不长,从薄纸背后看也就不到十行。
可他仍看了半天——
他的心腹仆从们试图偷偷观察主子的神态,可怎么都看不出端倪。
直到……
“拖出去。”男人开口了。
“呃?”还有人未反应过来——
然而立刻就有足够机敏的仆从上前,将地上跪着的那个索方拖了出去,那头目一见,立刻腿软了,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少爷……少爷,我看到这个地址,第一时间汇禀了万籁寂的大人们的!!我……我绝对没有耽误哪怕一刻钟!!”
可软榻上的男人似乎什么都听不见,只盯着眼前的信,看着最后那句话只冷笑着。“妈的。”
等把人都拖出去了,男人把信重新装好,扔在了一边。
“安排个几个好手去万物笺馆,专门接待这个女人。从今天开始,这女人送过什么信,别人送给她什么信,第一时间,送到我手里。”
“是……”
有心腹战战兢兢地问了,“那这信?怎么销毁?”
“销毁什么?”秦修竹看着信封上的收信人,久久,笑了一声。他的手指拂过那信笺上的收信人,墨迹渐渐隐去不见,取而代之地是另外一个名字。而后,从自己的储物戒指里,拿出一枚闪烁着金光的刻印,掠过信笺,覆盖了之前引物留下的纂痕。
“不但不要销毁,还要继续送。”
“是。”
“为了我们万物笺馆的信誉,怎么也得确保这封信务必最快的速度送到,懂了么?”秦修竹舒畅地看着那信笺上金光闪闪的纂痕,心情一下就愉悦了许多。
“另外——到江鸢前一站,把信送去廷馆,让廷馆帮我们送去江鸢。不要留下任何万物笺馆的痕迹。”秦修竹抚摸着自己的储物戒指,看着信笺上已被他篡改过的引纂,目中隐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是。”
“安排一下,七日后,我要去天都一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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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加更。刚才少了一段没发现,重新发了。
一封信。
啧啧。
679|Ch625、错觉(一更)『限免回馈』
回到家时,抬眼看了看,还早,进了门,小筹果然没下值,和悠忍不住吐出一口气来——
然而,冷不丁一个黑影突然从旁边笼过来,骇了她一跳。“仲管家……”
“我和那车夫交代了要直接送你到地方的?他绕路了?你怎么会晚了两刻钟?”仲璞木然地望着她。
和悠愣了一下,“我……顺路买了这个。”
她从储物戒指里拿出来一本书,“我见那路上有一家书馆,没忍住叫车夫停了下,买了本书。”
“………”仲璞低头看了一眼,没说话,让开了路。
和悠回到房间里,打开窗户看到仲璞的背影,目光却看向了院子外面某个方向,忍不住吐了口气出来,好险……
她给了那车夫一大笔钱,让他绕远路,半路在一家书馆停下来,让车夫在书馆门口等她。她以前去毓江的时候,一有机会就去这种书馆,知道这种书馆,一般都会为了防走水,专门留出一个后门。她就从书馆的后门,穿到了后面的小巷子里,按照地图,找到了万物笺馆。
这么大费周章,其实也并不是为了瞒住仲璞。有仲璞在,槃王大概会知道她送信去北境,但那无关紧要,她在北境的事,他也知道差不多了。
她的目的,是为了甩开跟踪她的人。她虽然没有确信,可自从从槃王宅邸那搬出来,她总感觉到有人在监视跟踪她。虽然,她都没出过院子,但是,被监视的感觉仍挥之不去——真问为什么。
她仔细想了想,可能是错觉,她总会莫名其妙闻到一丝丝信息素的味道。
虽基本都是一闪而过,更像是杯弓蛇影的错觉。
但和悠素来谨慎至极,她从来都是秉持着母亲对她的教诲——【相信你自己,最坏也只是错觉。】
她这一次,也是如此。
不管是否有人在监视,跟踪她,她都必须要甩掉他们。她并不想自己送信去北境一事,暴露给除了闻望寒以外的任何人。
……
“你说……她去送了一封信?”祈云峥来了些许兴致。“给谁的?”
“她并没有按照车夫的路线去廷馆,而是自己去了万物笺馆。所以,不清楚收信人具体是谁。”仲璞回禀道。
祈云峥似乎心情不错,没有怪罪,手指轻轻拂过琴,琴声渺远,令人神怡。“秦家那条变色龙,左右逢源可真是叫他玩地通透,啧,信,送到了廷馆去了。”
“嗯?”仲璞一愣。
“其实我召你来之前,栖城廷馆,收到了一封不知是谁要送去北境江鸢的信。收信人就很有意思了,直呼其名呢……闻惟德。”
“秦少爷把信转手送到了廷馆?”仲璞虽然惊讶,但面色仍木然。“那……我们要不要送回去?”
“不用。”祈云峥的手指微微一压,挑出一个略微高亢的音调来。“我也想知道,这封信……到底,是送给谁的。”
“您既然如此慎重,为何不拆开信看看?”
“我为何要拆?”祈云峥反而笑着问了,“拆人信笺这种下作事,本王,可断做不来呢。”
他稍稍一顿。
“女子题书芳笺,留字留情,当是要亲口诉我,亲笔赠我,才更有意趣。”
……
“不是……这个字?”常徽本来就忙的要死,听到这种事正想骂人,送信这种事一般都有专门的手下来做,也不用他来,然而掠过去一眼脸色立刻就变了,忙放下手里的活,一把从舒涓手里拿过信来,“你说从哪来的?”
“天都。廷馆送来的。”舒涓说道。
“你怎么知道要送到我这?”
“是柯仔。”舒涓说道,“这几天,他不是被调到天壤帮忙来了吗?正好忙不过来,他帮忙整理公务什么的,就从一堆信笺里发现了这封信,说我最好把这封信送到你这,让你来处理。我这不是正好带着天壤的公务来找你,顺路就把这信带来了。”
常徽的脸色阴晴不定,扶着额头重重地揉着眉心,“我来处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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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
这章字数不多,我刻意分章的,下一章加更字数会多很多。
680|Ch626、窗桃(68300珍珠加更)
今天算是这些日子里相对清闲的一天了,闻惟德也就没有在军中,而回到了自己的别苑里。看样子,下午可清净半天,便遣退了仆侍,久违地坐在了书桌边。鼻尖幽香,他将旁边的窗户推开了一些:原是枝上的花苞,不知何时竟已开了,大概是因为阵法催化的缘故,这株刚植下没多久的桃树,发育极快生得格外茁壮,树枝已攀到了二楼。花儿也开得格外艳丽,馨香也格外的浓郁,但……并不扰人。
他抬手掠过枝头上的花瓣,新嫩的露水吐出芯芳,沁入他的指尖。
“苍主……”屏风后面,远远传来常徽的声音。
闻惟德未召常徽进来,只淡淡问道,“何事。”
“有一封,您的信。”
“什么时候这种事,还需你来做了。”闻惟德微微蹙眉。
“……嗯。您先……看看?”常徽说道。
“进来吧。”
闻惟德收回了手,坐在了椅子上。
常徽进来,就毕恭毕敬地把信呈上来,也不抬头,就说道。“信刚到我立刻就给送来了,是廷馆差送。”
闻惟德接过信,看到上面的字迹,手,就顿住了。
常徽立刻说道,“那,我先退下了。”
“好。”他说。
……
信封上的字迹,闻惟德很是熟悉。他抽屉里的一些字帖,就是这样的一笔一捺,落笔有力,抽锋尖锐,收笔利落。
只是『闻惟德』这三个字,用的,却是驿馆给一些不识字的人差信时代笔的官字——就好像不愿意自个儿写,非得请别人代笔。
明明……
他还一笔一划地,手把手专门教了她,怎么写他的名字。
可这女人。
还偏偏就不会写他的名字。
两种意义上的【不会】,无论哪种意义,刚才浮与鼻尖的馨香,在舌下激出一层微苦。
不难看出,是廷馆送来的,纂了他的引纂。不过他也没给她引物,她哪来的?
不过,闻惟德现在也没仔细想这个,只是觉得这信也薄,最多一页纸,会写什么?
但不知何故,就是有些沉。沉地他攥着信半天,没动。
末了,取了对待密信或者更重要的信笺时的专用信刀,闻惟德不着声色,一点点割开了封笺。
果如他所料,就一页纸。笔迹,一样的,是她的,绝对没错。
看见开头的四个字,视线就顿在上面了:【见字视知】。
她……这。这口吻,就好像。他们之间。是分开的……
大抵是阵法里的温度过高,指尖沁出微微的潮意。他定了下视线,语气,也是她的。
平铺直叙,简单直白,没有什么情绪。
他甚至能想到她写下这封信时淡漠的表情。
信很短,一下就看到了下面。
【“我很好。”
“你还好吗?”】
与前面的生硬冰冷完全不同,这两句简短的字词,转折明显。
她几时会这样体贴人了?几时会用这样柔软的口吻……跟他说话了?才去了天都多久?
不,还有两团被墨迹匆忙涂改掉的字迹——显然是来不及重新写一封了,干脆就作罢把这两个字给涂掉了。
他稍稍把信抬起来些,阳光穿透纸张,墨迹涂掉遮盖住的,一下就能看到的了,就两个字。
【“想你。”】
橘色的暖光飞入窗隙,蝶一样抖抖翅,带过窗外桃枝上新开的粉朵,洒下一些熠熠的煦光,停落在墨迹上。
恰到时机,也不过此时。
冬日北风还料峭地在外面吹地刺骨,可他两指之间,晴光正好,桃儿也艳艳,与掌抵在鼻下,唇上浅挂一层不易察觉的花蜜。
闻惟德稍稍松开了手指……这才察觉,手指还遮了两字。
“望寒。”
“…………”
半晌。
闻惟德神态平静地放下了手中的信,将那信原封不动地装回了信笺。他注视着窗外那几朵艳灼的桃花,扬起手指,准备叫人把信送到它该去的地方。
可久久也没有把神识传音传给任何一个属下。
只是啪嗒一声,一股无形地力量将窗户猛然关上了,余光还瞥见被窗夹碎了一朵,艳色还没落到窗台上,就在半空中粉碎成了金色的齑粉。
随后,他站了起来朝外走,信,放进了储物戒指。
……
并不符合逻辑。
信笺上,收信人是他,引物,也是他的。但是信,是给……望寒的。
闻惟德也不用什么吹灰之力,就能得出结论,这封信,被动过了手脚。里面的书信,确确实实是她亲笔所写,他不可能认错。而外面的信封,看起来是代笔所纂的官字写着他的名字,看来,是信封被动过了。
他也确信,从未给过和悠引物,所以,信封上烙下的引纂,也是别人改过了。
事实平铺直叙,毫无悬念:
这信,本来,就是送给他人,而不是他的。
信,是廷馆送来,隶属朝廷的驿馆,且不说驿馆的人察看、篡改私人信笺已是大罪,送北境的信,那是要脑袋的,送他闻惟德这里的信笺,那更是给他们九条命都不敢乱来的。
退一万步说,真不要全家老小的命了敢这么做,又有能力能做到的,整个北旵,没几个人。有他引物,那就是给他写过书信的,那……更是少之又少了。而有胆子、有能力、有他引物……又能把驿馆当成掌中玩具搞这么一出把戏来的,只剩下两三个人。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认识和悠。
没几个呼吸,始作俑者的名字就已不言而喻,呼之欲出。
闻惟德此时都能想到,祈云峥脸上此时会噙着怎样的笑。
他不由地停下了脚步。
祈云峥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昭告他这次赢了?为了嘲讽他?
不……这并不像他。不对。应该说,这的确像他,狠毒,狡诈,阴险……叫人永远都无法停止揣摩他的心思,却永远摸不透,看不清。
可不论如何。信,是她送的。
她刚搬离槃王的宅邸,和他那个弟弟在一起,左右是肯定不能自己出门。她那个弟弟,绝对不会允许她送信给望寒。常徽还派人监视着她,若她去了廷馆,肯定会汇禀。
但就像此时穿透树影的日光,突然刺眼的一道——
才过去多久,你就已如此信任祈云峥,把信交给他的人送?
你谁也不会相信的冷漠呢?
你把谁都拒与千里之外的冷血呢?
你……
昨日,那突然不情愿地反抗祈云峥时。
是因为直到那会,才幡然醒悟,还是……在欲拒还迎?
闻惟德抬手压住了左手手腕,试图将那种尖锐而无法忽略的跳疼给强制压迫回去。
几百年了,他对疼痛早有了经验。不论什么疼痛都可以压制……
但有些东西,压不住。
681|Ch627、我不介意(一更)『限免回馈』
一道寒芒直扫过耳畔,闻惟德并未避开,只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数米开外。
训场上,男人张开手臂收回了枪,枪堙成一片碎光,没入他的掌中不见。他仿佛这时才看见远处站着的男人,接过一旁侍女呈上来的长巾随手擦拭了一下。
“哥。”闻望寒走了过来。
闻惟德示意身后的属下不要跟着了,对他说,“陪我走走。”
闻望寒没拒绝,扯过侍从手中捧着的长袍随意披在了身上,跟在他身旁。
“有事么。”
“此去入晙,你还是要谨慎一些。那方虽与上曦有旧仇,但入晙上任国主已故很久,现在是皇后暗中把政,线报里与上曦最近颇有些不清不明的牵扯。”闻惟德说道,“于是你此番前去,他们有可能态度无礼冒犯。假若他们若是态度确实野蛮欺人,就不用谈了,直接回来。”
闻惟德侧眸看他一眼,“我之前也跟你说过了,但我还是想再重复一次。最好,不要杀人。能不杀,就别杀。虽然入晙只是小国,但既北旵承认其独立,你贸然把皇室全屠了,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我尽量。”闻望寒只是这样说道。“留一个够不够。”
“………”
“半个够吗。可以喘气,能说话。”闻望寒又问。
“尽量还是多留几个活口。”闻惟德说道,“李楠会帮你。”
“哦。”闻望寒说道。
“另外。”闻惟德又说道,“这次阿辞带回来的线索,不一定是真的。槃王故意拿这封情报钓阿辞,怎么可能会在其中不留些陷阱呢。所以,我才不得不让你去。若真有诈——”
“我会处理。”闻望寒了然与闻惟德的意图。以他们这些年的经验,任何陷阱在绝对的武力碾压面前,都是无用。
“好。”
“还有事么。”闻望寒又问了一遍。显然,他似乎早就感觉到自己哥哥话里还隐着其他未言的事。
闻惟德顿住了脚步,手中多出了一封信。
“廷馆今早收到的信,常徽以为是我的信,就送到了我这里。是槃王篡改了收信人和引物。”
他将信递给了闻望寒。
闻望寒看到上面的笔迹,始终冷漠的瞳中微潋。他看到了那上面的收信人和引纂,只眉梢微抿,倒未有别的反应,目光留在那被信刀整齐打开的断面——轻微笑了一声。
“你打开了和悠送我的信?”
知他说话态度从来如此,所以那个“我”字大概也不是他这个弟弟故意咬重的。
但那一字仍如冷石坠入闻惟德的喉中,梗去他一个呼吸之后才开口。“我说过了,槃王篡改了收信人和引物,他们以为是我的信,就送到我这里来了。我以为……”
“你以为是和悠写给你的?”闻望寒打断了他的话,惯常的冰冷声音这种情境之下有些咄咄,尾音的疑问,听起来也似嘲。
闻惟德抿了下嘴唇,神态平静。“槃王心思令人揣摩不透,他这样可能也是想挑拨你我之间关系……可我,绝非是故意想要看……这封信。”
“没关系。哥。”闻望寒当着闻惟德的面抽出了信,简单扫了一眼,唇间倒抿地像有两分笑。“我不介意你看了。”
说罢,他转头就走。
闻惟德看着闻望寒的背影,还是说了,“廷馆是槃王所控制的,别的驿馆也都不是绝对的安全和保密。你下次完全可以和她用北境专用的信栈。”
“是啊。”闻望寒停下脚步,稍稍侧脸,日光逆行地被他下垂的睫割裂,溅在唇角上,像被他的笑碾碎的冰碴,“那哥,你猜我为什么不用呢?”
“…………”闻惟德的脸色微微一变,他张开嘴唇,却最终沉默了下去。
“哥,别担心,我一点都不介意你看到我们的信。以后,我也不会介意的。任何一个人看到,我都不会介意——”
『我还怕他们不看呢。』
闻望寒并没有说话的话,隐匿在他离开的步履中。
……
“柯仔,你这是去哪?”穆世杰难得见到卫柯如此匆忙的脚步。
“后天闻督领要去入晙,我要去跟李哥交接一下工作。”卫柯说道。
“哦哦……”穆世杰跟在他旁边,忽然神秘兮兮地甚至带着点讨好的口气巴巴地问他,“柯仔,整个北境就你消息最灵通了……呐,你有没有……那什么的消息啊?”
“…………”卫柯的脸色一变,转头看着穆世杰说道,“你最近是不是魔怔了,我都听说你跟常哥申请要去天都的事了。”
“……啊,这个啊。”穆世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反正我经常出差,去哪出差不一样?去天都不一样嘛。是吧,毕竟他们好多人都不喜欢去天都,我也算是替兄弟们分忧啊。”
“你这样瞎搞,传到主子耳朵里你又免不了一顿苦吃。”卫柯苦笑道,“别闹了,我今天真挺忙的。”
“好好好我不耽误你,我就问你一个事,我听说……天都来了封信?说是给苍主的?”
卫柯似乎头疼不已,“天都有信给苍主,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
“嗐,你看,你又开始瞒着兄弟了。他们都说,是……”穆世杰低头在他耳边悄悄说道,“和悠写的?”
卫柯长长吐出一口气,转头看着穆世杰认真说道。“不是给苍主的,似乎是送错了。你也不要给任何人再说了,尤其是四公子。好了,我去忙了。”
“送错了?”穆世杰的头顶上的耳朵抖了抖,喜笑颜开,“好,你去你去。”
……
“风宝!我去帮你打听过了,不是送给苍主的信。”穆世杰见到闻絮风开心地说道,“你别难过了。”
闻絮风一愣,立刻说道,“不是送我大哥的?那……”
“对啊,可能是送你的!”穆世杰扒住闻絮风的肩膀。“我估摸着,可能是小可爱担心你识字不多,就先送苍主那,让他转交给你?”
闻絮风的笑容肉眼可见的灿烂了起来,可笑了一会,突然又眼一横,“你才识字不多。”
“我就说,你别总乱想,她毕竟……之前和你在一起过,她对你,还是感情在的吧。”穆世杰笑着说,可眼睛里的情绪却摇摆着。“她……心里不会那么容易就把你忘了的。”
闻絮风像被哄好了,又说,“那为什么大哥还不把信给我?”
穆世杰一怔,“呃,那我就不知道了。”
闻絮风像想起来什么,脸色立刻又垮了,站起来就朝外走。
“你去哪?诶,等等我啊!”
……
“我的信呢?”
闻惟德从公文中抬起头来,“什么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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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
682|Ch628、空白(68300珍珠加更)
闻惟德从公文中抬起头来,“什么信?”
“和悠送我的信。”闻絮风垮着个脸,口气冰冷冷的。从知道他的记忆被他大哥封印之后,就对他大哥的态度再也没有好过。
“…………”
闻惟德微微蹙眉,看向了一旁站着的几个手下,把他们登时吓地一个机灵,连连眼神表示什么都不知道。
“没有。”他说道。
“哥!”闻絮风立刻恼了,“你又这样!”
闻惟德的眼尾微微提起,“小风。”
“你又要把和悠的信扣下来是吗?这次用什么名义?还是为我好吗?还是‘她就是个下贱的浊人,不配给我写信?’这种?”
“………”
“和悠她已经不再受你控制了,你凭什么还要阻止她给我写信?她现在都已经自由了,她不属于你了!”闻絮风似已经被不知名的怒意冲昏了头脑,态度凶狠异常。
“她已经和你没有一点点关系了!”
“带出去。”闻惟德只说道。
闻絮风一愣。
“把他送回去。”闻惟德顺手拿起一份公文,只冷漠说道。
一旁的下属不得不上来请闻絮风出去,然而闻絮风哪肯作罢——可是。
砰……
闻絮风朝后趔了两步,差点没跪下,身体就完全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显然是被他大哥给控制了。
“先关七天。”闻惟德眼也不抬,只说道,“脑子清醒了再放出来。”
“哥!你凭什么关我禁闭!!我说的哪一句错了!你把信还我……唔!”闻絮风很快连嘴都张不开了。
……
也不知小风又是从哪听风就是雨的,也断不能把和悠送信是给望寒这件事告诉他。望寒那脾气,也不会惯着小风。
闻惟德手中这一页公文,看了得有两三遍了,但总也没翻过去。公文上不合时宜地总会出现一些字,把想法扯到无关紧要的思绪上去。
『你以为是和悠写给你的?』
『她已不属于你了。』
『她已和你没有一点关系。』
思绪难平。
……
“小风……又怎么惹了大哥生气?”闻辞尘靠在枕上,懒懒地问了一句。
“呃。”屈黎顿了一下。
“说。”闻辞尘把手里的织管按灭在琉璃盏内。
屈黎似乎真的很是为难,一副说了也不好,不说也不好的样子,但是实在熬不住闻辞尘的煞气,说道,“是……天都那边来了一封信。”
闻辞尘挑眉。“哦?”
“是,呃,和悠送来的。”
闻辞尘笑了,“我猜,我那个弟弟,跑去找我大哥要信去了?”
“对……”
“哈。”闻辞尘耸了耸肩,拿起桌面上一只新的织管点了,然后站了起来。
“呃,三公子,你去哪?”
“我弟弟没要出来,我这个做哥哥的当然不能坐视不理啊。”说罢,他就夹着织管朝外走了。
屈黎连忙试图阻止,“三公子,苍主这会正忙,你去了他肯定会生气的,四公子都被关了七日的禁闭啊!”
“你明明巴不得让我去吧?” 闻辞尘笑了一声,“你不是很关心那婊子的事么?”
“………不,三公子……我……”屈黎顿了下,但并未解释。
……
见到闻辞尘来,闻惟德直接朝外赶人。“你地息现在还有一堆事情还没处理完吧?”
“哥,给我看看呗。”闻辞尘没正形地,一只手撑在他的桌面上弯下腰来。“反正又不是写给你的。”
“…………”啪地一下,闻惟德手里的笔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声。他的目光越过闻辞尘的肩膀,看向了他身后跟着的屈黎。
屈黎连忙屈膝半跪,“苍主……我……”
然而闻惟德并未发脾气,只收回视线扫了闻辞尘一眼,“不在我这。”
“那你看了吧?”闻辞尘笑了。
“……”
“对啊,你肯定看了啊。是和悠送来的,你会不看?”闻辞尘站直了身体。“给我二哥写了什么?”
“你。少抽点那东西。”闻惟德掀起眼帘,看着闻辞尘说道。
“啧。”闻辞尘抬手捏了下后颈,下眼睑将异瞳拢出半圆形,朝下滴出惑人的邪妄,“那……祈云峥操到她了么?”
“闻辞尘。”闻惟德将笔按在了笔架上,盯着他,“你最好把你的心思给我好好收收。”
闻辞尘眼睛笑弯成了月牙,“我能有什么心思?我哪也去不了不是吗?”
他抬起手来,晃了一下手腕,在他的手腕上一道若隐若现的暗金色锁链很快就又隐匿下去了。“刚把和悠送到槃王那,常徽就听你的命令给我上了这条锁。我就说嘛,送个浊人而已,你怎么会让常徽跟着去,敢情,是为了把我绑回来啊?现在,我连将军府都出不了,我能干嘛?”
“你到现在,还未汲取一点教训是吗?”闻惟德的眸光凛然。“那就继续回去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来跟我提条件。屈黎,把你主子带下去!”
“是!”
屈黎忙不迭站了起来——闻辞尘倒也配合,转身就走。不过走前嘛,还说,“哥,我写信的自由,总还有吧?”
“…………”
屈黎立刻抓住了闻辞尘的胳膊,转头对闻惟德说,“属下这就带三公子回去!”
……
已是深夜。
今日所有的公务已处理妥善,明日的规程也已安排完毕,需要考量的要事亦俱是妥当。军中、朝里……所有需要他作为苍主这个身份来处理的东西全都处理好了。
剩下如斯沉寂的夜,无声地伴着他极为短暂的时光。
闻惟德双手撑在额上,低头看着面前的笺纸。
对。她已走了,她已自由了。她已不属于他了,她已……和他毫无关系。
她绝对不想与他再有任何瓜葛。
事实如此,但仍轻易就搅乱一切。就一封信。闹成这样。
她就是衣服上突兀翘出的一根线,无法视而不见,下定决心抽走,越扯越乱,到了后面覆水难收,溃出一个难以缝补的破洞。
闻惟德放下手,拿起一只笔,蘸了墨。
其实,他理智明白,她写信给望寒,也不过是生怕望寒去天都找她的缓兵之计。
道理。谁都能懂,谁都会讲,谁都清楚。
但还有不明的心绪,留着一分假如刺在喉口,自问自答的质问他自己:你怎么就这么确信,她不是真的关切望寒呢?
亦或假如,她是真的想他了呢?
笔就停在笺的上空——落不下去。
反正,就算写了,也不会送出去。
可就算这样想了,也没落下笔去。
纸是空白的,心里不是。
闻惟德将笺纸拿了起来。
捏做一团揉在了掌心里,抵与额上,攥住了拳挡住了所有的视线。被他粉碎的笺纸从他的眉旁窸窸窣窣的洒落,无声也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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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加更。
版聊周日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