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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腮帮子鼓了鼓,手向下微垂了几分,正要换个省力的姿势,一股轻柔的力道却骤然碰上了她的手腕。

她眼前之景倏地转换成了另一番模样。

褐色车幔被风吹起,直直撞入人怀中的小姑娘愣了几息,方才缓过神来想要抽离,却叫人给按住了。

这一次,他未曾放开。

“岁岁。”

帝王伸出手,拂去人儿颊边不小心沾染的香灰,“你担心了。”

哪怕知晓他那日之举或是何意,她仍是来了。

小姑娘坐在人怀里,只觉得呼吸都热了几霎,言语间有些不自然的慌乱:“没,没有。”

下意识否定完,姜岁绵别开眼,定定看向车内一角。良久之后,车内才响起一道轻不可闻的喃喃低语:

“为,为何不让萧...大皇子去豫州。”

明明爹爹都说了,朝上那些臣子都认为萧祈是最合适的人选。

明明他可以不去的。

“豫州之局,就是为萧祈设下的,”雍渊帝轻轻启唇,声音越发柔和,像在哄着什么:“有人想让他死,有人想让他活,有人想借此侵吞私财,富于己身。”

小姑娘扭过头,直勾勾地望着身前的帝王,眉头皱的越发紧了:“萧祈的局,圣上想要救他,就要以身涉险么?”

冲着萧祈去的那就让他去嘛。

雍渊帝看着她,唇角竟是绽出个浅浅的笑来。

“岁岁,”他笑着,将怀中的小姑娘尽数收入眼底:“大皇子是生是死,我并不在意。”

“那圣上还...”小姑娘张张嘴,想问他既然并不在意,那为何还要去上这么一遭。

可对着那双帝王幽深的眸子,她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明白。

姜岁绵在人怀里挣了挣身子,似是想要逃开,可当人犹如翡石击玉的沉稳嗓音响在她耳畔时,少女挣扎的动作却倏地一滞。

“能勘破的局,便早已不是局了。岁岁当真以为,如今这局中之人,还是大皇子吗?”

他从未想过替萧祈挡这一灾。

小姑娘眉心处,一朵梨花开的正艳。

车辇前行,可并不是前往豫州的方向,早已写好的圣旨被宣读出去,接旨的却是姜家二子。

寻常晋升耗时太长,可若是滔天的功绩被人折了送到眼前呢?

百万两白银,官匪勾联,连尾巴都未曾细心藏好,让人多费些心思于此的能力都没有。

十数年过去,那些人的愚笨似乎一如往常。

后来有一日,已位列公卿的两位大人忆起这道明黄圣旨,这才恍觉——原来自这时起,那端坐于高位之上的人便已着手,一步步为他们妹妹铺好了路。

只是为了让那位他护在怀里的小姑娘,能平安无虞地走到他身边。

风雨不经。

不过此时的小姑娘却是不懂这些的,在听闻两位兄长仍是要孤身率军前往豫州之时,姜岁绵刚缓下一寸的心弦猛然提起,绷紧了身子就要往外挣去。

“乖,莫动。”雍渊帝避开人的心口,将人摁在怀中,指尖微挪,对准案上的谍报与行军舆图,将此局掰碎了讲给她听。

从主事者到藏银的可能之处,再到朝中掩于底面的诡谲暗潮,一如往日哄她读书一般,剥茧抽丝,字字分明。

在他沉稳的低言中,竖起尖刺的小兽慢慢平缓下来。

少女还不知,此般教导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帝王心策。

听着听着...便和幼时一般在他怀里困顿起来。

一夜未眠,她此时已是困极。

但姜岁绵仍旧强撑着,小心拿出了袖口里藏着的另外两枚平安符。

雍渊帝握着这两枚一般无二的符纸,指尖轻挲,最终递了出去。

早早跑到马车之外的曹公公怀揣着自己直颤的心肝,眼瞧着轻骑往大部队的方向直追而去。

小姑娘眉睫颤了又颤,在临睡过去之前不管不顾地揪住了人的衣襟,问了一句:“我哥哥...真的不会有事么?”

雍渊帝的指腹轻轻拂过人泛红的眼角,声音中除了一同往日的温和,好像还要多上些什么,“朕已派影卫相随。”

让她在意的人太多,除去可除去之人,他需得护住。

底下的身躯温热坚硬,姜岁绵努力睁开眼,看着与自己近在咫尺的帝王,有些气不过的张开嘴在他衣上咬了一口。

“圣上欺负我。”

咬着咬着,她终是心力不支,于他怀中睡了过去。

只是在沉沉睡去之前,雍渊帝听到了声好似低语的轻喃,消散在了热烈的风里。

“若是,若是我不来呢...”

雍渊帝垂下眸,神色一点点暗了。

他抬起手,轻抚去少女睫上沾染着的细末泪滴。

他心中计策谋略无数,可始终不敌她这一枚平安符。

转瞬后,一深红物什安稳地挂在了小姑娘腰间。

第68章 珊瑚禁步

若是事先要将船给凿穿了, 再告知船上之人,只是在这船上留道口,那听起来便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于听闻今上御驾南巡的消息起就没合过眼的众位大臣而言, 眼下无异于劫后余生。

忆起些什么的赵相打了个寒颤。虽不知是什么让圣上改了主意,但如今的局面已然是好上太多。

至少不再是十死无生之局。

心有戚戚的众臣选择性地忽视了那道予姜家二子越级之权的圣旨, 毕竟相较圣上亲巡的消息, 这点违制显得是那么无关紧要。

假若换做今日之前, 他们或许还会据理力争一番, 引大皇子入局,可现下却是不敢再想了。

要让他们的安排对上雍渊帝,那是借他们八百个胆子都不敢的。

真要如此,还不如直接撞柱来的快。

朝中一时风平浪静,哪还有刚得知消息时的群情激愤, 只是在对上姜尚书时, 他们言语间不免带上了些许怜悯之色。

此差若办好了那固然是平步青云,可世间之事又哪里是这么轻易的呢?若真是触手可及的功劳, 还轮的上姜家独吞?莫要到头来功绩没捞得,反将两个儿子都赔了去。

一门两状元, 烈火烹油,刚开始时他们只以为是姜家简在帝心, 许是崛起之兆,还难免心有艳羡, 可现在想来...

或许便是催命府了。

这大雍可是萧氏的大雍。

不过任他们如何想, 眼下的尚书府所考虑的却是与他们所思之事完全不同。

是半点也顾不上已经离京的两个儿子了。

看着迟迟归来的女儿, 虞氏面上的神情可谓前所未有的繁杂。她握着那枚通体深红的珊瑚禁步, 半晌才憋出一句:

“岁岁落在郡主那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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