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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时节,他浓重的影子落在地面上,黑得令人可怖。

他没着急离宫,唤来了太极殿的一内侍,“去报了太后娘娘知晓,说本官要去探望陛下,求她老人家恩准。”

内侍大讶。

没听错吧,陛下忤逆太后娘娘被幽闭,百官都不敢在这风口浪尖上触霉头,这位右相爷却要往前冲?

谢灵玄看出内侍的惊愕,“本官曾教导陛下学书,如今陛下犯了过错,本官难辞其咎。请内官告知太后娘娘,说本官有办法说服陛下,向太后娘娘赔礼认错。”

内侍听到此处,才急匆匆往寿康宫去了。

谢灵玄当下绕着太液湖,缓缓往映月阁那边踱去。

快要到映月阁时,内侍果然带着太后娘娘的口谕奔了回来。

“回相爷,太后娘娘允您与陛下一见,但有个条件,要您一定把陛下劝服。”

有了太后娘娘的口谕,谢灵玄便名正言顺地进入映月阁。

少帝被关在一间背阴的殿中,猛然见谢灵玄竟来了,感伤得直落泪。

“老师?”

几日来的饮食不足已叫他脚下虚浮,少帝跌跌撞撞地跑来,满眼都是热泪,“您来看我了!我就知道您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他一时感激涕零,连朕字都忘说了。

说来,文武百官,无不是少帝的臣子。但一遇见太后逞凶,纷纷避之不及,也确实只有谢灵玄一人肯来探望。

锦上添花虽好,却哪里比得上雪中送炭更令人刻骨铭心。

谢灵玄言简意赅说,“陛下不宜和太后硬碰硬,先和太后认个错,以后的事情从长计议。”

少帝恨然,“那商贤实是奸佞,朕此番被母后幽禁,都是他在背后挑唆的。朕宁可皇位不要,也绝不向这些外戚低头。”

谢灵玄道,“陛下是天下之君,自然不必向任何人低头。但此刻陛下-身陷囹圄,须先解了这一时之困,臣才能帮您谋划后续之事。”

少帝听到此处,眼前忽一亮,现出希望来,“老师想到对付商氏的办法了?”

谢灵玄轻微点点头。

“太好了。”

少帝把眼睑上的泪擦去,“朕先在此拜谢老师了!此事若成,朕愿将江山分予老师一半,与您共坐河山!”

谢灵玄淡薄说,“臣拿陛下俸禄,辅佐陛下乃是应当,却要您的江山做什么。”

半晌谢灵玄离去,少帝怔怔望着他的背影,无限感怀。

老师生了一场大病,比以前做人更通透了。

那种翻天覆地的变化,是藏不住的。

可他不知为何,更喜欢现在这个解他囹圄的老师,而不是以前那个只会和他清谈学问的老师……虽然从前那个对他也不错。

谢灵玄这一趟去探望少帝,实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人人皆叹他是忠心贤臣,有臣节,不畏难,经他这么一带头,朝中许多摇摆不定的臣子纷纷上奏为少帝说话,太后迫于压力只得暂时放了少帝。

经此一事,谢灵玄在朝中的地位堪称一日千里。

许多人从前只畏怯谢家的威势,如今却被他的高风亮节所吸引,真心敬慕起来。

……

清晨下了一场鹅毛大雪,枝桠之上挂满晶莹剔透的冰碴儿,雪似一层白色的绒毯,将整个天地盖住。

辰时三刻,雪花渐渐停了。

天山共色,银装素裹,谢府的亭台楼阁浸在一片雪雾之中。

温初弦去给长公主请安,心中惴惴。托谢灵玄的福,她手里只有几张佛经,都不够长公主让她抄的一半。

然见了长公主,长公主却并未责怪她,慈然说,“这几日-你病了。玄儿都跟我说了,叫你先不必抄经,好好养身体吧。”

温初弦微愕,连连谢恩。

原来那人早跟长公主打过招呼,却害得她昨晚白担心一场。

从新月阁回来,温初弦心下放松,一时贪恋雪景,在外面多逗留了一阵儿。

她披了一件茜红的棉斗篷,伫立在满目的素雪中,实是美艳至极,如携冰裹雪的相思豆,一点点红,姣然于雪景之间。

水云居的小湖结冰了,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温初弦兴起,便欲去湖边戏冰,汐月和乐桃两人死活拉着她不叫去。

“湖边刚结冰,冻得还不牢靠。夫人若是跌进冰湖里,公子非把我们的皮扒了不可。”

温初弦无可奈何,只得作罢。

她蹲在地上堆起一个小雪人,又和乐桃打了两通雪仗,才感胸中的闭塞之意略减。

玩得正兴起时,一双茶白银纹长靴却出现在她视野中。

温初弦怔怔抬头,见是谢灵玄来了。

轻快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

他眉间落了些碎雪糁儿,伫立在她面前,阴翳的暗影将她遮住。

温初弦略僵。

“你回来了?”

谢灵玄低低嗯了声,上上下下打量她,视线黏腻而锋利。

温初弦被他盯得发毛。

每次他用这样的目光看她,都没什么好事。上次他指使乱马踩踏全哥儿时,也曾这般看过她。

汐月和乐桃两人见了谢灵玄就像老鼠见了猫,拘谨地站在一旁。

温初弦指不上她们俩,只得讪讪给自己解围。

“我……和汐月正要打雪仗,夫君一起吗?”

谢灵玄俯身下去,冰凉的手指眷恋地摸了摸她沾雪的眼眶。他眉目间的神色跟天边的雪雾一般,实是温柔的,却不知怎地令人毛骨悚然。

“随我进来。”

温初弦慢吞吞地起身,不知他要做什么,后背有点出虚汗。

外界雪光朦朦,直衬得卧房内更加昏暗,她最不喜欢在幽闭黑暗的小空间内和他独处。

谢灵玄随手褪了长斗篷,坐于匡床边。往日他的话很多,今日却沉静如斯。

温初弦给他温了杯茶。他倚靠凭几,墨眉微蹙着,“今日累了,求娘子帮我捏一捏腿吧。”

温初弦哦了声,坐在他身畔,手指轻轻掐起他的腿来。对闲窗畔,雪花在外沙沙,悄无声息地下着。两人之间的氛围也安安静静,很是不寻常。

温初弦替他捏了片刻,待要去揉一揉他太阳穴时,手指却忽然被他握住。

“够了,多谢娘子。”

“好。”

她欲把手抽回来,却被他攥得很紧。

两人平常这般肌肤相触,谢灵玄都是狎昵而浪浮的,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而此刻他目光染暗,杳无一点欲色。

“……夫君?”

谢灵玄道,“今日在朝中,有人拿当年中进士的文章弹劾我,怀疑我是假的。”

温初弦心下倏然一紧,双唇无声开合了两下,表面却装作茫然的样子。

“那夫君定然平安度过吧?”

谢灵玄专注地端详她,仿佛要从她那不诚不实的外表中,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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