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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地长大。

他恨他们把对彼此的厌恶转移到他身上,从没让他感受过一点疼爱。

许林风对父母所有与生俱来的亲近和爱意,都和当年那枚荣誉徽章一起,被他锁进了一个没有钥匙的箱子里。

再也不曾出现。

而他自己,就在这样的孤单和怨恨中,逐渐长成了一个矛盾的男人。

他绝不允许自己像父母一样自私、懦弱、不负责任,可有时在某一瞬间,他又觉得自己身上隐约闪过了他们的影子。

他带着报复的心思投入家产争夺的混战,明明机关算尽,如愿笑到了最后,但在无数个深夜里,他却仍然难以入眠,自我唾骂了千百万遍。

温文尔雅、彬彬有礼,通通都只不过是许林风伪装出来的面具。

可他装的太久了,那面具便长在了脸上,轻易取不下来了。

于是,人人都以为他儒雅斯文。

只有他知道,那副面具下的自己,到底有多冷漠、烦躁和厌世。

啊,不对。

还有一个人,碰巧也知道。

……

许林风和父亲彻底撕破脸皮,是在谈判间隙的一通电话里。

他的父亲年纪大了,玩得自然也没有那么野了。

前几年,一个颇有手段的小情人又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老来得子,他自然是喜欢得不得了。

但在这种家族联姻里,私生子却实在有些出格了。

于是那个孩子生下来便注定见不得光,而他的父亲还是一如既往的懦弱,甚至都不敢让那孩子姓“许”。

彼时,家产之争正如火如荼。

各路亲戚们也顾不上吃相是否难看,彻底丢掉了那些虚伪的亲情和礼节,你来我往,争得头破血流。

可没有谁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在这一场荒唐戏里,那个看起来最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却早已悄无声息地将最重要财产尽收囊中……

“林风,我听他们说,你爷爷已经把股份都转让给你了,这是真的吗?”

电话刚一接通,他的父亲便语气急切地确认道。

听到厌恶的声音和问题,许林风整个人的气场都冷了下来。

“是。”他惜字如金地回答着,多一个字都不愿说。

但父亲却并不在意他冷漠的态度。

“太好了,太好了!”他连说两遍,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狂喜。

“我说你大伯二伯怎么那么生气,原来他们费尽心思搞出各种花样,结果居然谁都没捞着半点儿股份!”

父亲幸灾乐祸的感叹里带着一种大仇得报的畅快。

但很快他又想起了什么,连忙叮嘱道,“林风,你大伯二伯他们肯定会去找你的,不管他们说得怎么天花乱坠,你都别搭理他们!”

他继续强调道,“他们全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根本不安好心。只有我和你弟弟才是你真正的亲人!”

呵,现在知道来讨好他了。

而且还时刻不忘那个见不得光的小儿子。

亲人?

他哪来的亲人?

许林风握着手机的左手蓦然收紧。

恨意瞬间被点燃,他感到了一股极致的荒谬。

“父亲,你是不是高兴得糊涂了?”

男人心生怒意,反问也沾上了一股冷淡的嘲讽,

——“我可没有什么弟弟。”

“……”,电话对面瞬间陷入了沉默。

父亲再开口时,语气里满是惊慌,“林风,你不是知道的吗?你有一个弟弟呀,你们是世界上最亲的人啊。”

最亲的人?

许林风心中戾气四溢,眼里的寒意似刀锋般尖利。

“真是奇怪了,我从来都是独生子,哪来的弟弟?”

他的反问幽幽凉凉,但威力却不亚于一记重拳,让电话对面的父亲彻底陷入了慌乱。

“许林风,你怎么能不认你弟弟?!”

他虚张声势地斥责着,试图摆出一种家长的权威。

“你们兄弟是世界上最亲的人,你弟弟他现在还小,将来全都要指望着你。”

“更何况你大伯二伯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将来他也可以帮你守着到手的股份啊!”

……真不愧是他的父亲,居然好意思说出这种话?

许林风怒极反笑,“第一,你自己造出来的孽,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装作不知道已经很给你留脸面了。第二,那些股份是许家的财产,他姓许吗?他有资格染指半分吗?”

“你竟敢说这种话,你这个孽子!”

父亲又惊又惧又怒,颤声嘶吼着。

可许林风却置若罔闻,继续说道,“第三,到了我手上的东西,只要我还想要,谁都别想拿走半分。父亲,与其担心大伯二伯对我虎视眈眈,不如操心一下你自己的那点财产,哪天我要是心情不爽,你手上那点我也不给你留。”

“你——!”父亲的声音更嘶哑了。

但他却不想再听对面的无能狂怒,直接伸手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楼梯间里安静如初。

可许林风的心情却天翻地覆,再也回不到刚才了。

他今天代表客户和对面的律师谈判。

那位女律师最近势头很猛,能力也确实不俗。

他和她之前有过沟通,刚才又过招了半场,心中倒是升起了几分棋逢对手的愉悦。

只可惜,现在都毁了……

许林风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盒烟。

他其实不常抽烟,每次抽烟好像都是和家里的事情有关。

烟雾缭绕中,男人睨着眼,冷冷地看向窗外的高楼大厦。

烦躁、厌恶、愤怒……想要毁灭世界,又想要自我毁灭。

可他偏偏还那么惜命。

许林风曾经痴迷于滑板,但当他发现自己很想踩着滑板冲向飞驰的卡车时,他便将滑板扔进垃圾桶,从此再也不碰。

他还曾斥巨资买了一栋带有全景落地窗的江景大平层,但当他察觉自己偶尔会幻想推开窗纵身一跃时,他立刻搬了出去。

他的性格里带着强烈的自毁倾向,但他的理智却又拉扯着他,让他珍惜生命。

可如果仅凭那些理智,到底还能拉住他多久呢?

许林风缓缓吐出一口烟,漠然地想着。

“吱呀”一声,楼梯间厚重的防火门被人推开。

来人大概也想透透气,看到门后有人倒是一愣。

许林风循声回头,于是与那人的目光撞个正着。

——是对面的那位女律师,顾凝。

男人从她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惊讶。

是了,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神情一定冰冷到可怖。

但他此刻装不出温文尔雅的模样了。

真是可惜,他明明对顾凝印象不错。

“抱歉啊顾律师,让你吸到二手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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