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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出来。

“姥姥死了!”他横起胳膊抹眼泪,哭着告诉边桥。

苟小河在太阳底下滚了半天,又在地上睡了半觉,他浑身又汗又脏,在红彤彤的夕阳下哭得很丑,人也很土。

大咋呼这才注意到他的黑袖章,收起看热闹的表情不说话了。

可边桥定定地望着哭咧了嘴的苟小河,神色变了几变,目光里透出的却只有烦。

“关我什么事。”

他不耐烦地一压帽子,伸胳膊把苟小河推到旁边,门口那些袋子也被胡乱踢开,拇指压在门把手上,“嘀”一声开了门。

这个反应出人意料,也着实伤人。

苟小河的眼泪都被伤得停住了,抹抹眼刚要再说话,一个大东西猛地从门后扑到边桥身上,他吓得往后一退,是条摇着尾巴的大狗。

“小河!”大咋呼拍拍巴掌。

苟小河扭头看他,大咋呼憋出一脸想笑又不太好意思的表情,“啊”一声指指大狗:“我叫它呢。”

边桥“咚”地甩掉鞋,冷着脸往屋里走。

大咋呼跟进去,搓一把大狗的头,边脱鞋边冲苟小河抬眉毛:“你也进来吧。”

等苟小河捡好一地袋子进屋,两人一狗都不见了。

他站在玄关往里看,屋里比外面更气派,一眼扫不清布局,还有楼梯延伸向二楼。

苟小河把纸袋和自己的书包放在旁边柜子上,弯腰解鞋带,顺手摆好边桥乱甩的球鞋,四下望一圈,没找到拖鞋。

“嗯?你要鞋吗?”大咋呼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了,正握着一听可乐往嘴里灌,指指苟小河放包的柜子,“里面。”

“哦好。”苟小河翻出一双穿上,冲大咋呼笑一下,“谢谢。”

“你这客气得跟这是我家似的。”大咋呼乐了,他好像有点儿自来熟,又问苟小河:“你是边桥亲戚?进来啊,在门口傻站什么,他家里没大人。”

苟小河走进客厅,左右看看,屁股刚挨上沙发,边桥换了身衣服从楼上走下来,身后跟着那条也叫“小河”的狗。

“吃什么啊,披萨?”大咋呼砸进苟小河对面的沙发,往下出溜着半截身子,举着手机划拉,“问问你亲戚想吃什么。”

“你能不能去洗个澡。”边桥说。

“啊?我?”大咋呼挪开手机看他,边桥的目光却是定在苟小河身上。

刚进门就拉着脸催人去洗澡,这也太不礼貌了。

大咋呼都替苟小河脸上挂不住,结果苟小河一点儿没表现出不高兴,反而笑了。

跟刚才对大咋呼客气的笑不一样,苟小河眼一弯,是真的开心。

“我想上厕所。”他站起来走到边桥跟前,仰脸小声说,“憋不住了。”

边桥表情复杂地盯他两秒,抿着嘴朝卫生间走过去。

第3章

边桥和苟小河之间的“洗澡文化”,从俩人刚认识的时候就开始了。

村里长大的小孩儿没那么精细,苟小河身边只有一个姥姥,一个人拉扯着外孙,家里家外她忙都忙不过来,对苟小河基本就等于放养。

尤其是洗澡方面,小孩子没几个喜欢洗澡的,姥姥要是不喊苟小河洗,他是一点儿主动意识都没有。

边桥刚到苟家村那会儿是冬天,卫生问题暴露得还不怎么明显。

转年天气一暖和,他就受不了了。

每次苟小河从外面疯玩回来,挂着一身又是汗又是土的往屋里钻,边桥就烦,撵小河,让他“能不能先去洗个澡”。

他俩睡一个屋,苟小河不洗好澡,边桥连床沿都不让他趴,没少挨踹。

苟小河的卫生习惯几乎都是被边桥揍出来的,边桥被接走后他也一直保持下来。就是每次洗完澡回房间,没有边桥在那斜眉瞪眼的,他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这会儿又听见那句熟悉的嫌弃,苟小河打心底里舒服。

边桥带他去卫生间,他像小时候那样去捞边桥的手,想牵着,边桥头都没回,甩脏东西似的一把甩开。

“卫生间,拉开帘子后面有浴室。”边桥推开一楼拐角的门,侧身指给苟小河看,“你泡不泡澡?”

“我冲冲就行,来之前洗过了。”苟小河往里伸脑袋,卫生间不知道喷了什么,香喷喷的。

边桥松开门把转身就走,没两步又停下来。

“嗯?”苟小河正要关门,他憋得快尿裤子了,夹着腿露出半张脸。

“你不拿衣服?”边桥问,“洗完还穿这身?”

“哦。”苟小河赶紧跑去玄关,从纸袋里捡了一套短裤短褂。

边桥家的东西好像都很高级,苟小河在家常年用姥姥买的瓢柔海菲丝,光着腚认了半天,才从一堆纯外文的瓶瓶罐罐里挑出洗发水沐浴露。

其实他更喜欢香皂。

苟小河搓搓冲了两遍还滑腻腻的胳膊,老感觉洗不干净。

不知道哪条是洗澡的毛巾,他也没敢乱用,团着脱下来的T恤胡乱抹抹,半干半湿的开门出去。

客厅里飘着浓郁的肉香,大咋呼点的外卖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边桥他俩已经坐在电视前吃上了。

那条叫“小河”的大狗在楼梯口趴着,看见苟小河,抬头摇了摇尾巴。

“过来吃。”大咋呼拍拍旁边,“你喝什么?啤酒能喝吗?”

苟小河学他们盘腿坐地毯上,往边桥那边挪挪:“能喝一……”

“给他果汁。”边桥靠着沙发,没等他说完就把话截断了。

“人说能喝。”大咋呼提醒他。

边桥眉毛一动,扭脸盯着苟小河:“你能喝?”

苟小河小时候第一次喝啤酒,半杯子晕了一下午,还尿床了,把边桥气得够呛,一脚差点把他掀地上。

当时他还挺委屈,现在回忆起来只想乐。

“我现在能了。”他小声辩解,还是老老实实换了瓶葡萄汁。

大咋呼点餐可能有些缺心眼,弄了一大摊子,烧烤披萨水果捞,还有半只卤鹅。

苟小河习惯了吃主食,看这一堆怎么都不像个正经饭,就逮着披萨啃。

“任鹏飞他们几个孙子明天要去游泳,问你去不去。”大咋呼边吃边玩手机,踢踢边桥的腿。

边桥吃得不紧不慢,一直在看电视,曲起膝盖“嗯”了声。

新买的衣服还没洗就上身,有点刺挠。苟小河抓抓后背看着他俩。

“那下午我还去景茂找你?”大咋呼瞅一眼苟小河,刚要再说什么,他手机进来一个电话,大咋呼扫一眼名字就坐直了,“操,我爸。”

电话接通,隔着半米的空,苟小河都能听见对面的声音:“崔洋!”

这大咋呼的爸看来跟他儿子一样能咋呼。

“喂爸?啊我刚下补习班跟边桥吃点儿东西,马上回家……去了谁跟你说我没去啊?真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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