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籍京都,听说江西富甲天下,赣江里流的都是黄金,在下就变卖家产到这里寻找发财的机会,奈何时运不济,十进赣商会馆还是找不到做生意的机会。经人说,天下南来北往的商人如果到了洪州,寻不到门路就去牙行,要是面子够大,找牙商平老板出面说两句,什么生意都能搞定——唉,我这不是四处寻门路,想认识平老板吗?”

几个商人说他们是广东来的潮商,挺好心地提醒:“平老板爱花眠柳宿,你到府内的青楼花船找,运气好就能碰到他。”

赵白鱼:“实不相瞒,小弟运气一向还挺好,否则怎么会遇到几位义薄云天的老哥?”

几个潮商摆手一笑,赵白鱼便敬酒三杯,一下子拉进距离,聊得差不多了,他开门见山问:“你们刚才说什么画舫?扬州?平老板确是风雅之人,从扬州来的画舫,得花多少银子?不是真怜香惜玉的人,干不出来这事儿。”

其中一个潮商轻蔑一笑,压低声音说道:“干的尽是缺德的事儿!”

“怎么说?”

潮商左右环顾,同他说道:“知道老话‘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吗?”

赵白鱼点头,所谓车船店脚牙即五种职业,想谋财害命相当容易,尤其牙商,被普遍认为是凭一口三寸不烂之舌干的缺德黑心肝的坏事。

潮商:“如果钦差有眼,就该绞了洪州府的牙商!”

赵白鱼帮忙倒酒:“您细说。”

潮商:“你以为请扬州歌妓是来享福的?恰恰相反,是让她们来调1教瘦马。牙商牙商,一张嘴就能挣钱,手里没货,兜里没一个铜板,就是能挣大钱,就是做的无本买卖。这赣江沟通南北,船一出一进都是钱,船上载的货,什么都有可能。茶是货,盐是货,人也是货——”

“贩人?”赵白鱼一惊,“可有证据?”

潮商:“需要证据吗?您随便到府内的花楼、采石场、盐场走一走,随便找个人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赵白鱼:“没人告官?”

潮商:“我告诉你,钦差来了也没用,因为他们拿得出这些被掠卖的良人的贱籍,都在官府那儿记了名的,这冤状就是告到皇帝老儿跟前,那也不能处置这帮人。国法允许,朝廷允许,除非能作证人是被拐、被迫从良人转贱籍的,或是干脆改国法废除贱籍。但后者难如登天,前者……你想到证据时,牙商已经提前一步销毁了。”

赵白鱼表情阴沉:“荒唐!”

潮商狐疑:“什么?”

赵白鱼:“我是说,未免无法无天。”

潮商:“在这儿,赣商就是法,两江的官就是天。”

赵白鱼若有所思,和潮商们推杯换盏了会儿,瞥见有监视钦差的熟悉面孔进来,赶紧戴上斗笠和暗卫一块儿走了。

那监视钦差的小头目是颇得平老板信任的牙商,碰巧认出赵白鱼,再一看几个潮商都喝得有点多,就怕嘴上没把门,回去跟平老板一说。

平老板差人找几个潮商问话,潮商讷讷半晌,说出不小心吐露平老板养瘦马的事,但默契地隐瞒牙商联合官府卖人也被吐露出来的事儿。

心腹:“赵白鱼会不会往深处查?”

“别自己吓自己。”平老板说道:“是他们自卖为贱籍,官府登记画押,正儿八经的买卖,谁也不能置喙。”

心腹:“不过那几个潮商嘴碎,是不是……?”

平老板:“如今是多事之秋,小心点为好,避免节外生枝。”

心腹:“小的让人放了——”

“我是让你处理干净点。”平老板表情平静,说出的话又狠又黑:“我记得城郊外有一处采石场,人烟罕至,却有条河,风景不错,是个好归宿。”

心腹心里一凛:“明白。”

***

魏伯先走水路,再走陆路,终于赶在桃花汛结束前抵达江西,日夜兼程,天亮前就能抵达洪州。

马蹄嘚嘚,跑在官道上,远远瞧见下面河道有火光,魏伯勒马,多年江湖闯荡的经验让他意识到那儿有古怪。

于是下马狂奔至河道处,在不远处偷看他们埋了几个箱子,还听到其中的主事喃喃说道:“黄天在上厚土在下,冤有头债有主,速速魂归地府莫来找我,转世投胎切记把住嘴门,别像今生多话丢了命。我们平老板也算好心,给你们预留一个风水宝地,只祸害你们,没祸害你们子孙后代。”

等人一走,魏伯挖开土、撬开箱子,见到几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脑子一转,大约明白些许,就在周围转悠调查一番,也发现了采石场,还看到出入采石场的李得寿。

魏伯把箱子埋回原地,快马加鞭赶回洪州,将此事说与赵白鱼。

赵白鱼:“怪不得说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了!不过是看见我和那几个潮商说话,就把人杀了?你说他们该干的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敢这么心虚,这么心狠手辣?”

“李得寿出入采石场,那采石场百分百是昌平公主的,平博典把人埋在那儿,摆明打着东窗事发后,祸水东引。”赵白鱼不由冷笑,“这些人,害人的心眼一个赛一个的厉害。”

魏伯:“我们能从这桩命案入手,查抓他们!”

赵白鱼摇头:“前两桩案子历历在目,这回我不先动,要让别人去动。”

第77章

怎么让别人先动?

赵白鱼兀自思索着, 暗卫放轻呼吸,就怕声音太大吓跑小赵大人的点子。

拍了拍手, 赵白鱼起身说:“饿了。”

魏伯:“先去吃饭。”

暗卫:“……”

砚冰已经进屋, 身后跟着端菜进来的家仆,很快铺开饭桌,让赵白鱼坐下来填饱肚子。

“事情是做不完的,该休息休息, 该吃饭吃饭。”砚冰边舀汤边说道:“嗯……今天的汤咸了点, 盐放多了吗?”

盐?

赵白鱼:“说起来, 去年的私盐走运结案了吗?”

砚冰举手:“这事儿我知道, 方星文被判流放三千里。”

“案子一结,山黔就该带兵离开洪州, 他一走, 搭好的戏台少了个角儿,得想个法子留住他。”

他的眼睛瞟到砚冰身上,发现他最近身量抽高,脸长开了,也有了点气质,换身衣服估计以为是哪个准备赶考的书生。

赵白鱼若有所思:“你不认识钦差,钦差也没见过你, 但赵重锦见过你。”

砚冰满头问号。

赵白鱼笑了笑,食指敲了敲碗的边缘:“下午请个裁衣师傅来, 替你做身衣裳。”

砚冰迷茫:“我才做了两身夏衣,够穿了。”

赵白鱼:“人靠衣装,还是得打扮打扮。”

说完就笑呵呵地埋头吃饭, 砚冰则是茫然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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