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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达斯贝市郊外的空地。

城外空旷土地上建起了很多崭新的房屋,装饰简陋,斜斜地挂着写好人名的门牌,不是“xx之家”,而是“xx之墓”。

这是当地的风俗,xx之墓里并没有停放尸体,只是亲朋们心中寄托的哀思,它具象为逝去者的魂灵,栖居在新建好的房屋里。

今天是一个节日,人们载歌载舞,与逝者一同欢庆。

南穗本来想祭拜一下丧生在这场埃博拉疫情里的病患,比如那个还未见面就猝然离世的中年人,却猝不及防地被拉进聚会的行列里。

几个年轻人争执着是否要在房子里点篝火,刚升起的火苗被长者扑灭,还附赠了一记响亮的暴栗。

“木制房子里能点火吗!是要把你叔父的住所烧掉吗!他最喜欢给房子装修,你们小心一点!”

长者口中的叔父正是这间房子的主人,他生前的贴身物品没能留下,亲朋们只能按照他的喜好在房子里添置了几件家具和装饰品。

胡子灰白的老人转过身来,和误入聚会的南穗友善地打了招呼:“我见过你,温医生。”

“在西塔斯进医院的那天,您恰好在。有兴趣加入我们的聚会吗?今天是神赐福的美好节日,希望您有空闲时间。”

南穗点了头,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悼念方式,仿佛他还活着。

饭前的祷告词庄重神圣,并没有强求场上的无神论者附和什么。玛拉奴酒在杯中升腾,特有的甜香在空气中荡漾,烘烤的黑面包有些硬,带着泥土中长成的朴实味道,配酒刚好不至于难嚼。

芒果一整个被剖开,布置餐桌的人熟练地扒掉澄黄的外皮,为突如其来的意外客人加了一碟水果。

“为西塔斯干杯!”

酒杯碰撞在一起,清脆的声响惊醒树边栖息的蝉,一片嘈杂生机。

在达斯贝待久了,南穗的心在沉重和通透间来回辗转,血色将视野吞没时,让人喘不过气来,是一种和以前都不同的感受,脑海中总会出现死去的人,他们的面容扭曲而挣扎,不甘地沉进名为死亡的深海里。

她在想象中赋予自身痛苦,再让自己愧疚,从而转化出更多拼命工作的动力。

在思考过程中,南穗才发现有许多情感来自于身体的主人。

心理疾病很难被完全治愈,即便南穗代替了温涟的身份,精神上仍然存在许多已破损的漏洞。

比如对自己的怀疑,无理由生出的自卑和自我厌弃。

南穗用强硬的态度塞上那些漏洞,用高强度的工作忽略异样,可人还是会累,在不经意间浮起一丝疲惫。

还有她遥远的往日。

恍如隔世的一生里充斥着死亡后的悲鸣,在某个平常的午后,普通的来电铃声带来不普通的消息,模糊不清的抚慰和叹息环绕在四周,织成一张紧密的网,将南穗拖入冰冷的潮水里。

她的所有亲人死于一场意外,只有她不在那辆车上,因为一个紧急的实验任务。

仿佛偷生世间。

老者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温医生,您不需要为西塔斯感到悲伤,他到了尽头,就会走上另一条路,这是我们习惯的一切。”

他枯瘦的手抓着杯沿,独自走过来碰南穗的杯子,相撞的声音微弱,耳朵几乎不能捕捉到。

南穗回过神来,笑容清浅,礼貌地起身致谢。

她第一次喝了一小口酒,酒精浓度很低,再小口小口嚼着面包,只吃了一块芒果。

橙黄的汁水有一滴落在她的袖口。

简单的宴会结束得很快,南穗从墓园离开,临走前恰好是黄昏,夕阳落在沙线上。

她的步伐不快不慢,影子拉得很长,背后传来青年人的呼叫。

“谢谢Daktari Wen!”

此起彼伏,在远处响起,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活力与朝气,顺着晚风飘进南穗的耳朵里。

她驻足了一瞬,依旧向着既定的方向走去。

南穗依旧不能回答那个问题。

死亡是什么?

是新生?是结束?是永不休止的循环?

即便她已经是死亡的亲历者,爆炸的冲击力损坏脏器,滚烫灼热的气流将一切摧毁,重物压迫着躯体,求生的本能激励着每个细胞拼命的工作,喉口被淤血和碎裂的骨渣堵塞,南穗只能被束缚在原地,唯物主义者心中不存在的灵魂俯视着灾难现场。

她遗憾于时间,还有一个代表国家救援队来留住她的人。

所以才会抓住这个机会,用每一分钟去创造一些死亡前能留下的事物。

.

C城医疗队于七月中旬离开N国,比预期晚了半个月。

为达斯贝市立医院留下一批仪器,再多和当地的护士医生说几句话,所有的病例都复制了一份,储存在档案室里,再遇到相似病症也能给予一个新的思考方向。

南穗是最后一个上车的。

桌上堆满了当地人送来的临别礼物,芒果干居多,小饰品,封存好的玛拉奴酒,写着不太标准汉字的贺卡,盖姆的信,几个小孩合计着画上了大大的笑脸,还有一卷磁带,绑着大红色的丝带。

南穗其实很擅长告别。

挥别这片熟悉的工作区域,带着许多人的祝福,释然地坐上大巴车,一路颠簸地去到N国唯一的机场。

泥泞的路上,车轮在数不清的小坑里进出,大巴车里却很安静。

打破沉默的人是第一批里年纪最小的小护士。

“我其实差点以为会回不来了。”

在埃博拉爆发的那一刻,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闪过,“人不能这么倒霉”“我想回家”“万一出事了爸妈怎么办”,最后再回到现实。

她走不了,也不能走。

“都没事了”,祝欣荣灵巧地转过话题,摸了一块芒果干塞进小护士的嘴里,“温医生给的,她手上的格外甜一点的,我回国也打算晒一批看看,不知道还有没有这种好味道!”

沉默一旦打破后,聊天的人声就开始兴盛起来,压倒了风过车窗的刺耳声。

王振和未婚妻在通电话,信号不算好,两边都断断续续的。曹队长在看儿女最新的照片,脸上浮现可称之为慈祥的笑容。

南穗算好了到达C城的时间点,随后靠着座椅闭目养神,顺带思考这次总结下来的经验。

“温医生,院长希望你回去开个讲座,在C大医学院,有空闲时间吗?”

南穗一口应下。

这些日子过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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