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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司郎罚俸处置自己。

谢爵的心起起落落,常悔斋真的被陆双行给封了起来,连那灯芯都不曾晃动。

“师父在想什么?”

谢爵陡然一凛,陆双行语气幽幽的,爬起来撑着下巴看向他。谢爵脑袋里又空了,盯着他看了须臾,思绪却又迟钝起来,只是心口突突跳着疼。他疲惫却不带迟疑地瞥开眼不看徒弟,继续盯着那盏灯。

见他不理睬自己,陆双行便轻手轻脚躺回去,钻进他怀里闷声道:“你不想说,我可以说;以前你搂着我睡,现在我也可以搂着你了。”

他闻了闻谢爵的头发,眯缝着眼睛傻笑道:“师父好香啊。”

谢爵被他锢在怀里,他察觉到了,那个曾经他一只手就能拎起来的病弱小猫崽儿真的成了一个……一个……

谢爵又恍惚了。骨差命里奔波、生死一线,他不是没想过他们师徒的未来。他以为的却是自己能一路护他周全。他给自己设想过的最不好的结局,左不过也正是骨差最普通的结局:死在某一次诛杀画骨的公务中。

可偶尔偶尔,谢爵也会幻想过他们是分骨顶来来去去骨差中最幸运的那个。自己能活到老、寿终正寝;陆双行会娶妻生子,他的孩子就别再做骨差了——

也许正是刹那的贪念,一切都又错了。一刹那的贪念,大抵他从不该奢望美满周全。因为幻想过陪他久一点、再久一点,于是招惹了不堪,再难收场。

“要是天下人都知道你有多好,只有我不知道就好了。”

是陆双行的话再度打乱了思绪,谢爵心拧了起来,听着他细碎的呢喃。

“你总是把我当成小孩。”陆双行埋怨似的说着,头枕在他肩上。他这样说着,姿势却仍像是个依偎进人怀里的稚子,“其实又傻又天真的我早就死在陆家村了,比我叔父把我卖给人牙子还早。”

陆双行趴在他耳边撒娇道:“师父,我甚至都不姓陆呢。是你给了我一切,溺爱我、 娇纵我,让我变得无法无天。我什么也不怕,你想打我骂我,想我死想杀了我我也不怕,我就是敢这样做。”

即便事已至此,谢爵其实从未想过他去死。谢爵不敢想,可也不知明天会如何。

陆双行笑说:“你给自己捡了一个大麻烦,亲手把他喂养长大了。”

他说着突然又兴奋起来,腿硬插进谢爵腿间蹭他,“有一次你吸了香雾中毒,我真的好害怕,我怕香雾其实还有别的毒性伤害到你。可你安慰我说不会的。我一面害怕一面脸红得难受,像是有团火在烧。你没告诉我为什么,我躲在门外听着你的声音自亵,羞愧之余却幻想过如果我还是缠着你,磨着你向你撒娇,你会不会仍然纵着我,肯让我抱抱你。”

第92章 九十二·淹没

陆双行说着说着,不由沮丧,声音也不自知地冷下来,“那个时候我觉得我能耐得住。我耐得住情爱、能一辈子待在你身边做你的好徒弟,不越一步。这对我来说太苦太难了,难得令我惶恐,比面对画骨还要害怕。可惜我耐不住了,要是你再推开我,我真的会发疯。”

他拉着谢爵的手去摸自己的膝盖骨,咬了下舌尖强迫自己脱离那些古怪而压抑的情绪,继续柔声道:“以前有回我们两个一块儿从山坡上滚下去,你紧紧护着我,膝盖骨差点被山坡上的碎石碰碎了。我也磕到了,回来后你帮我擦药。我们好几天都没休息好,揉着揉着,你趴在我腿上睡着了。”

“那时候我偷偷亲过你,”陆双行仰起头吻了下谢爵的额头,“像现在这样。”

他说的这件事,谢爵早忘记了。手指慢慢摸索着膝盖骨时,隐约便模糊出了一星半点的记忆。那时的伤早已痊愈,磕碰的疼大抵烙在了陆双行心底。谢爵听着听着只觉痛苦得无以复加,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哪里错了——

陆双行脸埋在他发间、声音有些嘶哑,缓缓说道:“我怕你被浊世恶浪淹没,于是我什么也不做。可我什么也不做你还是被淹没了。”

“我的情意是浊世恶浪,我心里明白。师父什么都没做错,双行知道的。”

谢爵胸口像是压上了万钧之重,闷疼得无法喘气。然而行香不再给他陷入思索的机会,眼皮沉沉地阖上,便一头栽进了幻梦里。

陆双行支起头观察了片刻,见他真的睡了,暗松一口气,搂着谢爵的腰也闭上眼。

这一觉谢爵睡得很沉,什么梦也没做。他许久没得来一个单纯休息的机会了,以至于睡醒以后腿有点麻麻的,大概是睡了太久。谢爵捂着头坐起来,陆双行不在卧房里,洗漱用的水早已打好了,摸上去还是温的。谢爵叹了口气,走过去试着推窗子,果真落了整整两重锁。他用力掰了下,发觉身上根本使不来劲儿,行香的甜香仿佛郁结在四肢百骸内,卸掉了一切气力。

谢爵立在原地,盯着自己的手掌心看了须臾。骨色渐渐晕出,很快便染上指尖。他又扳了下锁扣,仍是纹丝不动。谢爵有一瞬间的茫然,什么也没想出来。他洗漱完了出到外屋,见徒弟坐在矮几旁,正吹凉早饭要吃的白粥。瞥见他出来,陆双行笑了笑,甜丝丝地喊他,“师父。”

谢爵不理睬他,随手抽了几卷案牍走到书案前坐下。陆双行果然端着瓷碗黏了过来,把吹凉的粥喂到他嘴边。谢爵不看他,翻开卷宗扫了几眼,那只手便也一动不动地举在旁边,半晌连抖一下都没有。

“你不想吃?”良久,谢爵的书翻过一页,陆双行才放下。他两手托着下颌看他,轻声道:“绝食是吧?好呀,你可以不吃。我总也不可能永远把你关在山顶——虽然我很想这样。你不吃那就饿上几天,饿到几天后没力气了,有案子突然必须要你去、有骨差传信回来求援,你一点劲儿都没有,只会耽搁。”

他歪过头,冲师父露出一个无辜笑脸,“你耽搁一会儿,就有人会受伤。耽搁半天,就有人会死,就有人再也回不来了。”

“不吃吗?”陆双行再度舀了一勺白粥送到他嘴边。

谢爵简直要气得咬牙切齿了,半句回呛的话都说不出来。他面上仍是岿然不动毫无反应,甚至看也不看徒弟,陆双行动作飞快地把勺子放回碗里,谢爵拿过碗低头尝了一口,他喝的时候陆双行便把剩余的小碟子也一样样端了过来,自己则退到一旁安安静静吃饭。

吃完以后陆双行也没再来烦他,谢爵慢慢翻看分骨顶的那些卷宗,发现徒弟把需要整理编写的案牍全收起来了!墨和砚台还在,笔则一支都找不着。谢爵差点气笑了,闷着气盯着那些陈旧的卷宗半天,把脸深深埋进了掌心中。

他觉得自己好像很久没跟徒弟开口说话了。以前他说纵是有万语千言,也不该说,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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