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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舞得飞快。谢爵才刚醒来头昏脑胀,只得揉着额头缓缓道:“慢点,你慢点比划,没看懂……”
锦缎停下来扒着床沿仔细看了看他,拉过个凭几放到他身边。谢爵笑着道谢,顺带扫了圈外面,见屋里屋外都没有陆双行的身影,便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锦缎没注意到,认真地又比划了一遍,谢爵眉头顿时蹙得更深,说道:“你是说,我已经晕过去六天了?”
锦缎拼命点点头,继续手指翻飞。谢爵反应迟钝,费劲看了半天,总算明白过来。他晕过去以后,附近的村落有画骨踪迹,年末突然又忙碌起来、分骨顶人手不够,把陆双行调派过去了,眼下人还没回来。这几日锦缎和段渊在轮番看顾他,但今天老段也有事走不开,就只有她在。
谢爵敏感地发觉她在最后用手拍了拍心口,意思是别担心。他没追问,只是稍微坐直了些,又说:“琴琴瑟瑟回来了吗?”
锦缎绷了下嘴唇,摇头。谢爵仍旧没说什么,只是尽力坐直了些。锦缎年纪小,不太藏得住事,见他似乎没起疑,顿时松了口气,赶忙比划了个“吃”的动作。谢爵冲她笑笑,点头说:“好。”
一个半聋,一个哑巴,这顿饭吃得格外安静,只有碗筷偶尔极轻的碰撞。谢爵悄声打量着锦缎的脸,猜测分骨顶其他人并不知道陆双行先前干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这让他也暗自松了口气。饭毕老太医姗姗来迟,屏退了锦缎,两人在案前促膝长谈一番,谢爵那口气彻底放松下来,看来老太医也没察觉。他一时跑了神,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若有所思。杨太医也不客气,吹胡子瞪眼直接在他脸前挥挥手,“别不当回事!”
“啊,”谢爵一顿,赶忙转回头,“我没有。”
老太医的眼光落在谢爵搭在膝头的那只手上,“从来没有过这种事。”
谢爵顺着他的目光也看过去,他抬起手,慢慢展了展五指,“老先生是觉得,和这个有关?”五指渐渐染上墨骨的颜色,杨太医并未回答,转而道:“能分出来吗?”
谢爵低头笑笑,“我也不清楚。”
他在分骨顶其实没有秘密——现在有了一个。谢爵一瞬间有些庆幸陆双行出去了,他还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和那些荒唐事。这半面墨骨真正的主人、喻王复喻,也是个充满秘密的画骨。他把自己的骨分成两半,一半给了谢爵自己,一半给了陆双行。谢爵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或许其实他们也早已被画骨钻窍,他们也变成了画骨——
谢爵头疼起来,一手撑着头止住了思绪。杨太医见他如此,也不再讲话,两人沉默半晌,谢爵蓦地问说:“双行何时回来?”
老太医顿了下,慢吞吞地答说:“快的话,也就这几天吧。”
谢爵看看杨太医,老太医没有躲闪,留下句“安心休息”,摇头叹气地走了。他走后,谢爵自己在外厅踱步几圈,倒也没什么不舒服的。他照了下镜子,里面的人影看上去无精打采,头发也披散着、不成样子。谢爵就手洗漱收拾一番,像是扫清楚了几日来的混沌,他叹了口气,打算先搞明白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从小被儿下手。
打定主意后锦缎却半天没来。谢爵坐下喝了几口热茶,没来由一阵阵的心慌。他的想法愈发复杂,自当希望其实什么事都没有,纯属自己想多、半下午徒弟和琴琴瑟瑟姐妹俩都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同时他也无比茫然、窘迫难堪,该以什么样的神情面对陆双行?
谢爵吃了半盏茶,怎么也咽不下去了。他端着茶盏在桌前来回踱步时,锦缎垂着头迈了进来,眼神慌慌张张的。谢爵面上不动声色,先开口问说:“小被儿,你爹呢?”
锦缎一惊,猛地抬头看向谢爵,比划了几下。谢爵便念说:“出去了……”他冲她招手,示意锦缎坐下来,温声道:“我真的没事了,你也回去歇歇吧,辛苦你这几天照看我。”
锦缎连忙摇摇头,谢爵状似顺口道:“你爹还在修刀房吗?我去看看他。”
锦缎正心神不宁着,不由便点了点头,刚抬起头,惊觉自己答错了话,瞪大眼睛瞧着他。谢爵明白了,就是说老段可能之前确实还在分骨顶的修刀房忙着,突然动身走了,而且是危险紧急的事态,锦缎这才忧心忡忡的。谢爵看她局促不安的样子,闷在胸中的气终于是叹出了口。想来分骨顶是真的出了什么岔子,才叫她一个半大点的小姑娘心里担着事情。
谢爵走到她前面,柔声说道:“小被儿,听小皇叔说,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眼下我是不会乱跑出去添乱的。发生什么事了?双行和你爹去哪儿了,琴琴瑟瑟到底回来没有?”
锦缎睁大眼睛和谢爵对视须臾,颤巍巍地伸手胡乱划动几下,忽然扫视起四周。谢爵跟着她去看,立刻意识到这是在找纸笔,他头疼起来,徒弟把写字的东西全不知道藏哪儿了!锦缎抿抿嘴,干脆伸手沾着茶水在桌子上用手写了起来。
谢爵转头细细辨认着一笔一画的水渍,登时头脑一片空白。他反反复复在心中咀嚼了好几遍那些字,不可置信、自言自语道:“琴琴,宜州边线上失踪;瑟瑟、双行生死未卜……”
锦缎继续写:爹和别的的骨差去追。
谢爵头昏欲裂,手中茶盏啪得掉落碎了满地。他差点站不稳,手撑了一下桌角,抹花了那片凉丝丝的水字。雪白的瓷片迸开,吓得锦缎一哆嗦。她仰头盯着谢爵,嘴唇抖了抖,张开嘴无声大哭,五官全拧了起来。
第101章 一〇一·深丛
谢爵跌坐在椅子上,只觉得阵阵天旋地转、果真像是从层层叠叠承尘中往下坠落。他瞥见惊慌失措的锦缎,赶忙强撑起发软的身子去捡碎瓷片,竭力柔声安慰道:“不怕小被儿,你哥哥姐姐们都是福大命大的,没事……”
锦缎拧着脸矮下身子手忙脚乱地和谢爵一起拾,谢爵怕她神思未定割破手,拦住道:“没事的,我来捡——”
谁知他自己不过错神,指尖便被锋利的瓷片割破了条口子,不长、刺得倒挺深,顿时涌出一枚豆大的血珠。锦缎绷不住了,坐在地上抱着谢爵的手仰头大哭。她平时发不出半点声音,此时却从喉咙里漏风似的漏出干哑的“嘶嘶”声。谢爵心里也要淌血了,干脆把流血的手背在身后,拍着锦缎的肩头安抚她。
谢爵知道她需要泄出去心中那股慌乱,哭喊出来就好了、就冷静了。这孩子偏偏是个哑的,拼劲了力气哭也喊不出来。可她挤成一团的五官实在太痛苦,以至于谢爵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听不见了。谢爵看着她的脸,只觉得如坠冰窟;想做点什么,却连让一个孩童哭出声都做不到。
锦缎哭了许久才渐渐平息,蹭着眼眶去找谢爵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