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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而静到可怕的内室反倒叫谢爵心头慢慢涌上了不堪回首的记忆。他在门口呆站了片刻,深深地拧起眉,只觉得无所适从。

他偏偏最是那个不能撒手不管的人,谁来告诉他该怎么做?曾经他以为只要找到了杀死画骨的方法、设立分骨顶,就可以了结天下苦痛;而今回头再看,一刹那竟以为落了场空,到头来苦痛还是那些苦痛。

谢爵知道徒弟在一些事情上颇有分寸,索性不去休息,就等着他过来细说宜州经过。只要陆双行不再提那一茬,他就当作是两人都中了行香的毒雾,都忘了吧——总有些更重要的。

可也不知怎么,天边初升的太阳已照进屋里,常悔斋内还是一片寂静。谢爵全然没有困意,挣扎片刻披了件外衣往饮冰走去。严冬早晨颇有些潮气,湿冷像是密密地贴着皮肤,他推了下饮冰的外门,直接就开了,这里不出所料也是死气沉沉的。谢爵绷着嘴往里走,总算发现了徒弟趴在矮桌上已经睡去,手边摊开着一封沾染黑色血污的信笺。

他悄声拾起那信站在桌前读,看来这便是琴琴写的那封所谓遗书了。宜州诸事众人还没开始整合,谢爵对事态了解一知半解,暂时没什么头绪。他叹了口气,轻手轻脚把信放回桌上,见陆双行额头缠着伤口的系带半松,像是被他自己给扯开的。

谢爵面无表情地垂眼看了须臾,小心翼翼地用食指挑开了一点点系带查看。可巧,他伤着的位置和自己额角上那陈年旧疤一模一样。陆双行大抵问了几百遍是怎么来的,每回他都答是不小心磕在桌角上伤到了。其实确实撞上了桌角,但却并非不小心。

那个窃取了母亲皮囊的画骨推了他一把,或许,她以为自己伸出的手掌能在猝然间直接夺走眼前这孩童的性命。谢爵确实撞得眼冒黑星,可仍是爬了起来。

画骨给陆双行留下了个一模一样的疤。

谢爵出了口气,又在吐出那口气的同时,突然没来由地烦躁恼怒、简直是想咬牙切齿。他刚收回手指,陆双行蓦地惊醒了。两人目光骤然撞上,陆双行立刻移开眼,手不由自主拿起来捂住了头上的伤口。不等他说什么,谢爵先出声道:“琴琴瑟瑟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陆双行坐直身子,有些不自然地往侧面偏了偏,这才答说:“琴琴似乎是被灵光和流云一行画骨掳走了。”

谢爵微讶,脱口而出道:“什么?”

陆双行深吸了口气,把在宜州的经过详细地讲给他听。谢爵本来尽力保持着面无表情,也盯着地面、不看徒弟,听着听着,他却抬眼看过去,嘴唇紧紧抿了起来。

讲完师徒俩同时没了话说,窗外突然响起一串鸟鸣。谢爵像是被惊醒了,张口接说:“不对,照这样说,琴琴哪里来的时间发这封信回来?”

陆双行犹豫了下,低声道:“回来的路上我想过这件事。我本以为这信其实是由瑟瑟发回来的,可她说不是。这事有蹊跷,若果真是琴琴亲自发的,那只能是在……”

谢爵心里咯噔一声,“是在她被掳走后……”

“嗯,”陆双行点头肯定,慢慢抬头看了眼师父,“宜州的事情,肯定少了一环。有没有可能……那行画骨就是冲着琴琴去的?”

谢爵思索须臾,未果,捡起信道:“我再回去想想吧。”他往外走了不远,这次没有回头,只是说:“我在清水殿留了些卷宗,你……睡醒以后去看看,摊开的那些。”

说完他便低头往外匆忙离开,在身后,陆双行盯着他的背影,一字未言。

谢爵不愿承认他很怕陆双行突然把旧事“重提”,他总觉得自己不是个以逃避应对问题的人,可一次一次不愿提及幼时在清水殿中发生的往事,未尝不是逃避。说来奇怪,眼前这个浑身上下充满肃寂与落寞的人是陆双行;从前那个黏糊糊地喊他师父,长不大似的人也是陆双行。谢爵明白这两面都是他,正因为明白,他才更加无法面对。

仍旧是没人告诉他该怎么做。

第106章 一〇六·整合

陆双行不敢贪睡,大致能打起精神后便洗把脸去了清水殿。路上他莫名其妙走得很快,只盼着能赶紧进入偏殿、好似是不愿意留给自己多想的时间。

殿里摆着的矮桌还是原样,桌上、桌旁都摊开着卷宗,象眼格的窗在墨与纸上烙下象眼格网的印子。这儿时常有人上来打扫,陆双行倚着墙拾起卷宗,看了几眼,把手伸到头顶上,用指腹抿了下窗格隐蔽的边边角角。

再收回手,指腹上果然沾了些细细的白灰。这是难以避免的,他知道。

拍了拍手上的灰,陆双行继续看谢爵留下的那些卷宗。到底还没休息好,他看得不快,但越看越皱眉,渐渐也发现了师父想让他明白的内容。是那些活骨案,全部集中在四十年和四十一年发生。他无意间瞥见谢爵写下来计数用的纸页,先是有些茫然地看了须臾,又对着几卷册子仔细看了半天,忽然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陆双行垂眼看看自己的左手。他暂时理不出来这几年有什么联系,不过,安厚四十年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他倒是能想出几件。回朝的、只有十七岁的谢爵,分骨顶的建立,还有谢爵那只从此无法分离的墨骨右手。差不多的事在四十二年又发生了一次,陆家村里,也是绝境之下,那个美艳得不可方物的画骨仿佛是真的选中了师徒俩,不是凑巧。他有种难以形容的心境,不知其名何,眼下也没法请教师父。

陆双行摇了摇头继续想:喻王复喻把他的骨骼拆成两半,一半给了谢爵,一半给了自己——怎么会有这种事,一个画骨、拆开了自己的骨骼、拆开了他本身。

他坐在原地憋了许久,最终还是打算去找找师父。陆双行在常悔斋的门口徘徊踟蹰,有些不确定屋内的谢爵听到了没有。他的耳朵总是时好时不好的,没准儿突然又听不见了、也就没发现自己在犹豫呢?陆双行只想了一下,便有些自嘲地笑起来,对自己会产生这种荒谬的想法有些想吐。他叩响了常悔斋的门,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屋内说不上是暖和还是不暖和,天大亮了,但今天不够晴,光漏进地面上是惨白的。

谢爵一手托着下巴、一手在桌上慢慢拿手指描着,侧头看曹琴琴的那封信。陆双行走过来时,他的手微微顿了顿,没有停下,也没有抬头。他似乎在模仿信上的字迹,陆双行安静地站在旁边看着,蓦地灵光一闪而过,快步走到木架前打开匣子翻找起来。谢爵兀自没有理睬,半晌,陆双行小跑回来,默不作声把另外一封信展开放在他手旁。

谢爵低着头将两封信并在一起,又用手指轻轻在桌上描起来。稍许,陆双行低声问说:“是吗?”

“嗯,”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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