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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张迅速收紧的渔网中,渔网上并不是织线,而是锋利的刀子。
这是巫兴谋从来没有体会过的疼痛。
因为这是来自巫振锋的杀招。
幼小的他曾经见过,巫振锋用这一招,杀死了他的兄弟姐妹,只因为他们劝身为宗主的巫振锋,不能留竹儿在御兽宗。
哪怕竹儿是具勉强复活而来的行尸走肉,他们也害怕,以这为起点,赤乌一族因此而卷土重来的报复。
这是种在血脉里的毒。
从巫振锋弱小时,还没有成为宗主时,他就已经悄悄种在了那些兄弟姐妹的血脉中,偷偷的,不动声色的,哪怕被欺负,也没有轻易用出来。
而他不是巫振锋的孩子,是他兄弟姐妹中谁的孩子。
他的血脉中,也流传着这种毒。
疼痛和死亡袭来的时候,巫兴谋痛叫出声,他最后的余光瞥见了温瑾。
那凉渗渗的,黑琉璃的一般的眼睛,像是早知道他的结局一般。
他不该小看温瑾的。
谁会知道,生与死的界限,只在他一句话呢?
他招惹了错的人了。
巫兴谋化作一摊碎肉,几枚肉块在地上弹起滚动,沾染到了万广海的脚边。
万广海垂眸,虽然一指洁净咒就可以抹掉,但是仍觉得有几分晦气。
与此同时,巫振锋倒了下来。
竹夫人压~在他的身上,随着他的倒落,温暖日光洒下,她眸中难得的安然和向往,化作了飞灰。
最后一眼,她身体的视线,是看向四月的。
巫振锋也只剩下了一口气。
他浑身都是鲜血,胸膛裂开的大洞中,露出斑驳血痕不成样子的心脏。
临近死亡的时刻,巫振锋难得的清明。
他抻着脖子努力地看过去,看着四月:“小姑娘……你还记得……你答应我……会为我……做一件事吗?”
巫振锋已经没有什么力气,每说几个字,都要停下来喘一大口气,才能继续说下去。可他又不敢有丝毫的停歇,生怕活着的时间不够用了似的。
他杀死了巫兴谋。
只有这样,他和竹儿的孩子四月,才会是安全的。
她真的如竹儿所希望的那样,是一个善良的孩子。
四月看了过来。
她年纪不大,却早已在马棚中见过生死,见到巫振锋这可怖样子,也不觉得害怕,只是她没有笑,也没有靠近,只是努力冷着一张脸,点点头:“我记得。”
“你要死了,你想让我做什么吗?”她眼睛大大的,黑葡萄一样亮亮的,尽管此前针锋相对,你死我活,可她并没有因此而拒绝承诺。
“你……你能抱抱我吗?”巫振锋的目光没有移开分毫。
“不能。”四月摇头:“我不会抱一个坏人。”
一个坏人……
父亲该是英雄,是守护,他和竹儿的孩子,她的父亲,不该是一个坏人。
一个肮脏的坏人。
“你换一件事吧。”小姑娘说道。
她垂下的右手衣袖边,有一截露出的包扎布,打的是少女喜欢的蝴蝶结,这是乌振海为她包扎的。
“爹爹说不能做的事情,就是坏事,伤害别人的事情,也是坏事。”
“爹爹从不下棋。”
“爹爹还夸过,说我很聪明,是下棋的天才。”
她已经有一个父亲了,一个从来没有伤害过她的父亲。
巫振锋已经快要喘不过来气了,看过去的动作只会让他更痛苦,但是他仍旧执拗地看着,像是将对竹儿所有的情感和依恋都寄托到了四月的身上。
“那,你能再告诉一遍,你的名字吗?”他声音微弱,近乎气音。
“嗯?”四月眨眨眼:“这很简单。”
“你听好了,不要太快睡着走了。”
她声音响亮,一如初见般笑容灿烂,仿佛曾经的伤痕不曾在她身上留下半点痕迹。
“我叫乌四月,乌鸦的乌。”
乌鸦的乌。
意识湮灭的时刻,巫振锋心满意足地笑着。
不是御兽宗的巫。
乌鸦的乌,很好。
*
黑幕崩散,天光大亮,一场突然的婚礼,最后转变成轰轰烈烈的真相,外来宾客心思各异,有吩咐人收尾的,有去叫醒老祖的,有怀着心思想要掩埋证据的,还有只是单纯惊诧于今夜这一场巨变的。
因为旁观,事不关己,所以冷静、理智。
最先响起的,是几名御兽宗门人的哭声,低低的啜泣,初时遮掩压抑,继而顾忌不得,放声而哭。
然后,是更多的御兽宗门人,鹫鸟一族,被奴役控制的其他灵兽族人。
不是刻意的大哭,是许久的压抑和无望后,终于有一天,小心翼翼地看到从来不敢期盼的光明和未来时的释放。
系统的小白手捏着小手绢抹泪,同时将加班一个晚上导出的数据材料递过来:【呜呜呜,他们好不容易啊!】
温瑾眸光淡淡。
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在哪一个世界都不会变。
类似的场景,她在51号世界见过,那是个现代世界,她扮演的是顶级高校科研楼的清洁工。
她负责清扫的楼层,是一个学术很牛颇有盛名的老师的课题组。
人们都以为,进了他课题组的研究生和博士生,从此便是踏上了金光闪闪的花路,未来道路一片康庄。
消息封锁、绝对权利、忍耐毕业之下,那个课题组是另一种形式的小炼狱。
温瑜看到过,被逼着007做工程项目一篇文章成果都没有的博五学生深夜压抑的闷哭,和一分钟绝望后继续敲击的键盘和闪亮的屏幕。
看到过从来没有一句学术指导,今天帮老师拿快递,明天帮老师送洗衣物,后天翘课帮老师接孩子,大后天给孩子教4*12的研二学生。
那学生曾厌恨地说,这些事,我都可以做,只要导师能指点我文章,我不仅会做,还会喜笑颜开、感恩戴德地做,可是,他没有啊!、
看到过最恶劣的交易,最玩弄的威逼,最压抑的无解,和最痛苦的伤痕。
有人低在尘埃暗处,逐渐被抑郁蚕食,却不敢言说,眼中一片黑暗,看不到未来。
有人苦苦挣扎,偷着时间,忍耐着毕业,忍耐着努力,忍耐着没有尊严,忍耐着去当保姆,可却不知,忍耐的尽头在何处,只是再也无声。
温瑜偶尔经过时,在每一个人的电脑或者手机屏幕上,都扫到过这样的搜索——
——“博五了一篇文章都没有,还会有希望吗?”
——“那些名校研究生为什么自|杀,而不是退学呢?”
——“如何看待XXX大学XXX的跳楼自|杀事件?”
世人向往而生、本该充满阳光的地方,却让人压抑地,连呼吸都想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