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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夷光累到根本无法反应他在说什么,勉强撩了撩眼皮子,就把小脑袋重新塞回被窝里。

这时蒋媪表情古怪地走进来,谢弥打了个手势,示意她有话出去说,待两人到了外面,她才道:“小王爷,太子来了,正在堂屋里等着。”

她犹豫了下才道:“太子指明了要见您和王妃。”

谢弥漫不经心地扯了扯衣领,露出脖子上的亲吻痕迹,唇角勾了勾:“我去就够了。”

江谈显然是刻意修饰过一番,玉冠素衣,好似云中仙人,他只见得一个谢弥,脸色如凝冰霜:“潺潺呢?”

他目光不慎扫过谢弥喉结上的痕迹,双目一刺,狼狈地调开视线。

谢弥扯了下唇,竖起手指:“第一,潺潺不是你该叫的,她现在是我的王妃,第二...”他耸了下肩,眼尾一挑,暗含炫耀地道:“她睡着了。”

他懒洋洋地坐到主位,右腿搭在左腿上:“太子有什么吩咐?”

江谈心头气血翻滚,一时连原本的说辞都忘了,他神色不掩憎恶:“做你的妻子,是委屈她了,你又有什么可得意的?”

谢弥觉得江谈挺逗:“委屈不委屈的,太子说了能算?我又没和你成亲。”

江谈闭了闭眼,尽量用平日的冷淡口吻:“你和她的出身岂止天渊之别,她喜欢烹雪点茶,煮茶只用山泉水,饮茶只用越州瓷,她好诗词曲赋,好娴舞雅乐,你呢?你怕是连半首楚辞都背不下来。”

谢弥搭在桌案的五指微紧,眼尾泄出晦暗的冷意。

江谈不无讽刺地笑:“她从小习惯的精细,你不能适应,她自幼享受的,你更是连想象都想象不到,她追求阳春白雪,你无非是食能果腹。”他摇了摇头,冷漠得近乎傲慢:“你们,本就不是一路人,又能同行多远?”

谢弥丰润的唇轻轻抿起。

江谈眉眼缓了缓,似乎出了口气,谢弥却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夸张地捂着心口,戏谑地笑:“太子说的极有道理,臣实在太伤心了,得潺潺好生安慰我一番才能平复。”

江谈:“...”他一脸厌憎地拂袖走了。

待他走远,谢弥才慢慢地皱起眉,撑着下巴出神。

尽管他表现的一脸无所谓,但江谈的话,他的确上了心。

之前两人都在建康倒还罢了,现在她要随他回益州,两人各方面的差距只会越发分明,她会觉着,嫁给他是一件委屈的事吗?

......

沈夷光累得狠了,底下也还微微刺疼,她断断续续睡到第二天才醒,也就是说她明日就要出发,原本的安排彻底泡汤,在心里把谢弥骂出三条街。

王府里多是谢弥的人,早盼着回自家地盘了,此时已经打点的热火朝天,沈夷光看着四下一片忙乱,反而生出些不安,那种要和亲人告别,远走他乡的感觉格外强烈起来。

去益州路远,她最看重的那万卷藏书万不能有失,而那些珍贵文籍要几个月才能全部平安送往益州,她特地留了最亲近的蒋媪见善处理此事,至于她哥,昭德帝暂时没应他的辞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能去益州陪她,至于其他的亲戚好友更不必说。

也就是说,她得独自一个人去适应在益州的生活,益州偏偏还是个她两辈子都没接触过的地方,身边能依靠的只有谢弥,这让她心里十分没底。

还有件她存在心里很久的事儿——谢家。

在梦里,她和江谈最后恩断义绝,六成是因为江谈寡情,还有四成是因为萧家频频从中挑唆,她和萧家无仇无怨都如此了,凭谢家和沈家的关系,就怕他们更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

如果单是谢家,那倒不足为据,她害怕的是也因此和谢弥产生裂痕,更害怕谢弥在自己受委屈的时候帮着谢家,她相信谢弥很喜欢她——但在梦里梦外,她都曾见识过,一个男人对母家会有多看重。

她对他也是喜欢的,所以如果日后两人生出龃龉,乃至爱淡情驰,她只会更加伤心。

沈夷光心里忐忑得紧,连收拾打点都没心思了,无精打采地向后一歪。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远嫁的女子都要经历这一番挣扎忐忑,反正她现在就七上八下的。

......

沈景之生怕沈夷光路上委屈,几个月前就着人赶制一辆奢华无比的马车,单单是车厢就比寻常人家的屋子还大,分为内外两间,内间放置床榻锦衾枕头等物,可供休憩,外间放置胡床案几,车轮还设计了许多小机关,可以减轻颠簸。

但即便如此,也没能阻止得了沈夷光这一路遭罪。

路上风尘仆仆就不说了,刚走入益州的地界就入了伏,酷热难耐,沈夷光更吃不下东西了,略多吃几口就要吐,用再多冰盆都不管用,人越见消瘦了,下巴尖尖,连两颊原本残留的婴儿肥都消失殆尽。

——谢弥还让乐医工把了个脉,不是喜脉。

谢弥简直为这事儿愁死,他只要想到乐医工的那句‘不是久寿之相’,心里就翻江倒海的,和美人共处一车他都没心思占便宜了。

一到歇脚的驿馆,他就迫不及待地下厨给她做了几道清淡小菜,又给她添了满满一碗饭,哄她道:“把这碗吃完,晚上我给你做乳酪冰碗。”

沈夷光爱吃冰的,但是她肠胃弱,家里从不敢让她多吃,这招往日是百试百灵的。

她愁眉苦脸地扒拉了几口饭,又勉强喝了两勺汤,一脸苦恼地道:“我真吃不下了啊。”

她已经隐隐反胃,再吃一口怕是就要吐了,她也没法子啊!

谢弥只好改用激将法,摆出个嘲讽的表情:“三岁小孩都没你挑嘴!”

沈夷光拿筷子用力戳了下饭粒,一边狠狠瞪着他:“我就挑,你管我!”

谢弥感觉自己都要愁出白头发了——他又忙止住这个念头,不行,万一真长白头发了沈夷光这个以貌取人的不要他了怎么办?

底下人忽然端了一碗拿铁碗乘着,辣气四溢的烤脑花上来:“小王爷,您该用膳了。”

脑花还滋滋冒油,上面铺满了茱萸麻椒和泡椒,几乎埋住了底下的脑花。

谢弥在益州长大,一向口重,不过她有段时间闻着味道重的都想吐,他为了迁就她,都是饭后自己再另外觅食的,他现在也没心思用膳,挥手让人把吃食拿走。

沈夷光鼻子忽然抽动了下,给那麻香味刺激的,口舌竟生出一丝津液来。

她犹豫着问:“这是什么啊?”

她连猪肉都一口不碰的,更别说见识猪的脑袋花了。

底下人正要回答,谢弥心头一动,字正腔圆地道:“烤豆腐,益州特产的烤豆腐。”

他十分殷勤地夹出一块,搁清汤里涮了涮,确定没有一丝辣味了,才敢放到她碗里,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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