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援军,靠着那些阴差阳错的帮助,可直到此时此刻,她见黑木铁达失控,见他难以克制的情绪崩溃,她才意识到,不是这样。

“黑木铁达,你有没有想过,我们靠的并非援军呢?”

周芙轻轻地反驳他。

自己人救自己人怎么能说是援军呢?

大家都身在山河沦丧这个生死局里,没有谁是援军,只有自救。

周芙的话仿佛一把软刀子刮在了黑木铁达的脸上,黑木铁达半面银色面具在灯火下闪着妖异的光,他喉咙里发出不屑地声响,似笑非笑。

“来人。”

“带永安郡主去找宋大人!”

黑木铁达仰仰头,骨节“咯吱”了两声,“没关系,永安郡主,无论是输是赢,我都会拿你和宋大人在阵前祭旗!”

案几上的灯烛因为有士兵进来,摇晃了一下。周芙听到祭旗两个字,心下略微一哂。

几个兵士上来将周芙带走,这营中都是胡人,他们自信得很,并不觉得周芙能够从这胡人堆里面逃出去,所以没有动绳索绑她,只是带着她去寻宋裕。

黑木铁达话说得虽难听,但待宋裕行的却是客礼。

没有周芙想象中肮脏不堪的牢房,没有任何的刑辱加身。

他给了宋裕一处最干净的营帐,里头熏了些香,许是蛮夷特有的香,周芙闻不出是什么味道,但很沁人心脾。

她入帐的时候,宋裕刚刚沐浴完,里头穿了一身素白色的中衣,外头罩了件鸦青色素袍,背对着她捧着一册佛经在看。

他上一世也好,这一世也罢,手里过的不是兵书国策,就是些政事沓子,看佛经也是第一回 。

“好看么?”

周芙前世在佛堂念了十年的经,他手里的册子只漏了一角,周芙也知道他在看什么。

青年人僵了背。

如白玉一般的手指滞了滞,过了半响,才回过头瞧着周芙,他的面容是一如既往地清冽冷峻,那些连日来的思念都被他克制吞咽了下去,嗓音是被火星子撩过一般的沙哑,“你来做什么?”

“哪怕刀山火海,也要同生共死。”

“我来找你化蝶。”

生死于她,并非那样置之度外。只是人生有很多种活法,她上一世的半辈子都是陪着这个人走过来的,如果世上没有他,她活得一定很艰难。

“从哪里学的俏皮话?”

宋裕见她径直坐在了自己的身旁,半点不生疏也不害臊的直接挂在了他的身上,推开她也不是,不推开她也是。

“不需要学,原本就会。”

周芙将额头抵在宋裕的肩上,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哈欠,在来找他之前,她都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心里提着一口气,这口气在外头应对着叔父婶娘时又不能绷,她就像是一根紧绷的弦一样,时刻提着,不能有片刻的休憩,只有在他的面前,她才能放下心里所有的防备,好好地睡上一觉。

宋裕听她嗓音里带了浓浓的倦意,料想她应该好些日子没休息好,那些想要问的话,最终又收了回去。

他与周芙之间,是亲人,更是夫妻。

那些似是而非,冠冕堂皇的话本就不必说。

“睡一会儿?”

周芙摇摇头,明明已经困的不得了,却还是整个人依偎在他的身上,指了指他膝前的那册佛经,不死心地问,“好看么?”

“好看。”

“实话?”

“实话。”

宋裕“嗯”了一声,没骗周芙,他说的确实是实话。前世,他一心想要替她遮蔽住外头的所有风雨,替她撑了八年的王府,而她则在佛堂里看了八年的佛经。

佛堂是那些年护住她不被外头打扰到的一面盾牌,更是她自欺欺人的安乐窝。

重生以后。

她不愿意再跟上一世一样困在佛堂里,下令将王府里所有的佛经都搬出去扔了。

但错的,从来都不是佛经。

明心静性。

宋裕上一世没看过这东西,这一世,却发现,看着看着,倒真是有几分真意在。

“悟出什么了么?”周芙问。

宋裕摩挲了一下她的手,低声道,“悟出你是个傻子。”

周芙闻言却笑不出来。

“上一世,沧州城前,你死的前一晚,黑木铁达,也给了你如此体面的营帐么?”

她曾经极力不愿意去面对这些,但到了这里,目之所及,还是忍不住开口。

“沧州跟豫州不一样,不要多想,上一世我死前的那一晚还很自由,还见了很多人。”

上一世死前的很多记忆在他脑子里也不是很明晰了,痛不痛他不记得了,他只记得,死前,曾访过张阶,曾见过蒋厚,曾把她…交托给别人。

“我知道,你一定把我托付给过蒋厚。”

“但我从未跟他走过,他来找我很多次,我只想等着你。”那么多年了,只要他在,她就觉着,这天总塌不了。

“宋裕,我们已经做完了该做的事情。”

“尽人事,听天命。”

“我相信兄长蒋厚他们能带着王叔给大梁杀出一条活路来,至于我,我们是夫妻,如若咱们一起死在了蛮夷的军营,你也不要觉得对我有亏欠,宋裕,我前世最难过的就是你把我一个人留了下来。”

这世上人生来就要历经百劫千难,他放弃了她,他留下了她,那便是她最大的劫难。

第77章 战场(无蒋锳)

周芙倚靠在宋裕的身上, 她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想的。她力量微薄,如今已经拼尽全力, 能够在做完了所有该做的事情后, 待在他的身边,于她而言, 就是这世上最心满意足的事。

“你房里的松墨快用完了,我们离开京城之前, 我给你换了块新的。”宋裕低声絮语, 说生说死, 太过沉重,他们之间, 还该有很多很长很长的日子要过。

周芙平日里看闲书看得多,但提笔写东西写得很少。房里所剩的那一小块松墨本也还该用上很长一段时日。

“我记得还剩一些……”

周芙话说到一半,身旁那人便道,“你在永州不是买了我很多字画么,后来从永州回京城,也学过。等回了京城, 为夫教你。”

这最后四个字带了几分戏谑。

作为名门贵女, 周芙自幼学着琴棋书画长大,父亲教她圆融,她琴艺超绝, 棋技也算精湛。

可独独这书画是败笔中的败笔。

宋裕第一回 见她画物件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一张素白的熟宣之上, 除了能让人看出是泼了墨以外, 什么别的都看不出来。

他前世就知道她有心想要他教她书画, 但那时候公务繁忙, 脱不开身,这件事情终究是被搁置了。

这一世,他们从京城到豫州,走得又太过匆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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