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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谢不臣在背后算计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她修炼《人器》,只这样平平地来上一刀?

伤虽深,可她死不了。

于是最不可能的那个,便成为了可能。

见愁转身时的动作,甚至有几分凝滞。

桑央似乎被吓住了,那一张白皙的脸上被鲜血溅了几分,看上去是那般的无辜又无助。她就像是被烫着了一般,一下就松了手,踉跄着朝后面退了几步,仓皇极了。

“恰、恰果姐姐……”

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还是这一张脸,还是这一双眼,干净纯粹,像是这雪域的天空;陌生的却是她脸上沾着的她的鲜血,她双目中染着的恐惧下藏着的不认同。

见愁就这么看着她,这一瞬间竟觉出了一种荒谬来。

先前就已经考虑过的那个问题,再次浮现在了脑海:在这雪域,几乎人人都是圣殿的信众。她觉得旁人受苦,可旁人甘之如饴;她拔剑来救,旁人却不需要她来救,甚至反戈相向……

“我、我只是……”

被见愁这样凝视着,恰果只觉得仿佛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无端觉得这样的眼神自己无法承受。可她哪里错了?

“你、你疯了,怎么敢对法王不敬?!”

这样的一句话,从桑央口中出来时,嗓音依旧带着点泉水似的清甜,可落在人耳中,却是如此地尖锐和突兀。

见愁脸上实在没有什么表情。

谢不臣也未料到竟会有这样的一幕发生,听见了这一句,终是眉头一皱,人皇剑出鞘,劈手便向着桑央挥出一剑。

这一剑,轻描淡写。

没有浪费半点灵力,也没做出多余的表情,甚至连目光都懒得在桑央的身上停留片刻,没有丝毫的感情,淡漠到了极点。

桑央似乎还待要说什么,但被这一剑遥遥挥中的刹那,眼神便已经散了。

眉心中,一抹艳红沁出。

她张了张嘴,伸出手来,可终究还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整个身子便已经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那未褪尽的艳丽衣袍,鼓荡着落下,将她身子盖住,只留一双沾血的赤足。

一双空茫的、消散了生机的眼,依旧与当日客店中初见时一样,透亮而纯粹。

收剑还鞘,人皇剑漆黑的剑身渐渐没入鞘中时,有轻微的吟响,如同这殿中汨汨的血流之声。

谢不臣注视着见愁,声音与他的剑一样,平静且无情,近乎冷酷。

“我说过,你救不了。”

第391章 夜袭

救不了……

这三个字落入见愁耳中, 无比地清晰,也仿佛透着一种怜悯与讽刺。可在心中响起的,竟是黄钟大吕之声, 是当初修成燃灯剑第一重境之后那一句叹息般的偈语:

譬如一灯, 能除千年暗;一智, 能灭万年愚。

感知到的疼痛很强烈, 可也很麻木。

见愁手掌轻轻地朝着身前伸出,割鹿刀便感知到了她的心意,自动从她背上拔了出来, 带出一串血花, 而后落到她掌中。

割鹿刀之利, 就那么一晃神的功夫, 便能穿透她《人器》炼体之后的躯壳……

不愧是不语上人这一位大能曾用过的刀。

第一次,这刀上,染着她自己的鲜血。

也是第一次, 她竟没有反驳谢不臣, 而是平静又平和地认同了他的观点:“……你说得很对。至少, 这样是救不了的。”

只这一句话,便已经表明了她全部的态度。

尽管在心神恍惚的刹那, 被桑央一刀刺在身上, 受了点伤,可她并不后悔来这里救人, 也不后悔来这里杀宝镜法王;而且, 她虽认同了他的话, 可还有一层言下之意——

人是可以救的,但不是此时此地,此种方法。

谢不臣就这么看着她,也看着她背后的伤口在割鹿刀离开之后缓慢地愈合,但没有再就此事发表什么看法和言论了。

他与见愁,在这些事上从来不是一路人。

眼下宝镜法王已经殒命,虽然其余两位法王都不在圣殿,可被人发现只是早晚的事情。越是这种时候,越不敢松懈。

见愁的恍惚,只有那么片刻。

片刻后,她连刀上的血都没擦拭一下,便收了起来,直接道:“事情已毕,走吧。”

离开之前,谢不臣看了那已经殒命的宝镜法王一眼。

见愁杀这人时,用的手段颇有几分奇特,似乎不是她自己原本所有,该是扶道山人留给她的某一道杀手锏。

原本是个青年模样的宝镜法王,此刻周身翠绿,皮肤却如老树根须一般皱了起来。

在之前那绿光透入的眉心处,竟有一叶嫩绿的芽悄然长出。

传闻上古有“蚀心奇株”,三十甲子发一叶。

若得善法采之,仔细存放,加以打造锤炼,卷作一豆。待与人交战时弹出,自眉心而入,能繁衍生根,顷刻间困人神魂,束人元婴。修为稍弱者,片刻灰飞烟灭;修为略强者,也不过能多撑片刻。

人死之后,其身不毁,而叶出眉间。

后世修士据此为这凶残可怖之物,起了个颇为雅致的名儿:眉间叶。

即便宝镜法王修为受损,可算起来其实不该比见愁要弱。

但在这一点“眉间叶”奇袭之下,几乎没有半点反抗之力,片刻后便在夹击之下神魂俱灭,威力不可谓不大,速度不可谓不快。

这东西现在是落到了宝镜法王的身上,可焉知这东西原本是不是为他而留呢?

谢不臣看着,终于还是收回了目光。

见愁这时候已经隐匿身形遁出了一段,身上虽然有伤,可似乎对她没有半点的影响。按理说,这是他对她下杀手最佳的时机。

但他没有动手。

两个人一如来时般静默,悄无声息地潜出。

法王殿外,月高挂,夜深沉。

冷风吹过,大殿的檐角上都结了雪白的冰霜,巡查的弟子们正好从他们前面走了过去,半点没察觉二人的存在。

这时候,只要穿过前面那一小片广场,就能直接下山了。

可就在见愁要从法王殿阴影之中走出去,横越广场直接下山去的时候,心底里突然就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来。

目光从地面上扫过,她只觉得,今夜的月色,好像不很对劲。

这个时辰,还未进子夜。

天边那一轮月亮是斜斜挂着的,就从圣者殿那边照过来。长长的影子被拉长了,逶迤地落在见愁面前不远处。

她没动,凝神细看半晌,竟生生从那因角度变化了的影子里,看出了个人形!

那一瞬间,真是什么疼都忘了。

见愁豁然回首,视线直直地越过了法王殿那稍稍低矮一些的檐角,落到了这雪域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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