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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他就没了。

要真没了他就没了,兰玉心里冷冷的,那他马上就一头扎进井里。

不知怎的,在这个喧闹又寂静的午后,兰玉破天荒地想起了他已经去世的母亲。兰玉的母亲是在兰玉十岁那年染上的花柳病,饱受病痛折磨两载,含恨而去。兰玉记得她死时的样子,已经瘦弱不堪了,尚未而立,鬓边已经生了白发,枯瘦的手指抓着他的手,喘着气,说:“玉儿……”

“以后就剩了你,可怎么办?”她眼泪滑出深凹的眼眶,尽都是放不下,兰玉跪坐在床板上,抚着她干枯凌乱的头发,直到断了气,那双眼睛都没有闭上。

兰玉已经很久没有想到他的母亲了。

他在院子里一个人坐了许久,天将黄昏时,突然下起了雨,一场朦胧的雨将整片起伏的山峦都笼罩其中。

兰玉走回李老爷子的禅房时,就见门窗开着,他坐在轮椅里,手里握着一串沉香佛珠闭目养神。

兰玉看着他,李老爷子已经五十有余了,眉眼间隐约可见年轻时的风姿,无怪李家三个少爷性情迥异,皮囊都是顶好。

外头阴云笼罩,山风大裹挟着豆大的雨珠击得窗户啪啪作响,陡然一道惊雷炸响,李老爷子睁开眼睛,看着兰玉,说:“回来了?”

兰玉回过神,嗯了声,一边去关窗,道:“下了这么大的雨,您怎么不让下人将门窗关上?”

老爷子道:“等你回来。”

兰玉愣了下,李老爷子笑了笑,说:“过来。”

兰玉将窗户关实了,风雨俱都被阻隔在外,这才走到李老爷子身边。李老爷子握着他的手,慢慢擦去了手上的雨水,道:“下午去了哪儿,午睡醒来就不见你了。”

兰玉挠了挠他的掌心,又勾着他拇指上的玉扳指,百无聊赖道:“难得来庙里,就在前殿观音莲座前替老爷祈福。”

“只你最贴心,”李老爷子叹了声,将他按在自己腿上,兰玉低呼了一声,就要起来,李老爷子搂着他的腰,道:“别动,让我抱会儿。”

兰玉咕哝道:“压着您了。”

李老爷子说:“没瘫的时候,一把将我的小菩萨抱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他语气里有几分怅然,下了雨,屋子里没有点灯,有些昏暗。兰玉看着他眼角的皱纹,伸手轻轻地抚摸,温柔缱绻,李老爷子道,“兰玉,我今日午睡时做了一个梦。”

兰玉道:“您梦见了什么?”

李老爷子却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慢慢道:“我这三个儿子,老二浪荡混账,老三年轻莽撞,只有老大,还算成器。”

“我年纪大了,这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只怕哪一天我走了,这李家就散了。”

兰玉道:“您还年轻着呢。”

李老爷子笑道:“这话哄得了别人,瞒不过自己。”

他说:“如今时局动荡,这北平城里一天一个样子,”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老二老三都不安分,要是引火烧身,这李家……我又有什么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兰玉看着面前的男人,心里陡然浮现一个念头,李老爷子老了。

人一老,就会失去所有锐气,瞻前顾后,思虑重重。这偌大的李家就如同一艘船,曾经的李老爷子是掌舵人,任他风浪汹涌,他都能安稳地架着这艘船,岿然不动。如今老了,手握不住舵,亦没了劈风斩浪的勇气。

兰玉勾了勾他拇指的玉扳指,道:“三少爷不过一个学生,能闹出什么风浪,还不是您说什么是什么。”

李老爷子闻言,若有所思道:“老二……”

兰玉没有再开口,李老爷子抓住他修长的手指,说:“喜欢?”

兰玉瞧了他一眼,李老爷子已经取下了玉扳指套入他的拇指,端详一番,笑道:“好看。极衬你的肤色。”

他自思绪中抽身,这才看见兰玉脸颊上的红痕,皱了皱眉,捏着他的下巴,道:“兰玉,脸怎么了?”

说着,还伸手去碰,兰玉抽了口气,小声道:“疼……您别看,难看死了。”

李老爷子眉毛紧皱,兰玉脸颊白皙,衬着那抹红分外显眼,“怎么回事?”

兰玉说:“庙里不知从哪儿来了一只疯狗,逮人就咬,躲的时候没留神,就摔了一跤撞门槛上了。”

李老爷子道:“这庙里怎么会有疯狗?”

兰玉轻哼了一声,说:“谁知道呢,兴许是哪个香客养的,没拴住吧。”

李老爷子说:“还伤着哪儿了,我瞧瞧。”

兰玉说:“别处没事,只伤着了脸,还好没破相。”

李老爷子说:“那只疯狗呢?”

兰玉眼也不眨,就道:“跑了。”

李老爷子安抚地拍了拍兰玉的手,说:“没事就好,明日让人下山去买药膏来揉一揉。”

兰玉笑着应了声。

第11章

这场雨一直下到了第二天,暑热消退,晨起时还有几分凉意。

兰玉支起窗,李老爷子坐在床头,说:“兰玉,将我的芙蓉膏拿来。”

他有些瘾犯了的样子。

兰玉轻车熟路地取了烟枪,往里填了芙蓉膏,方将精巧的烟枪递给李老爷子。他迫不及待地就着兰玉的手抽了一口,烟雾缓缓燃起,透着股子腻人的香,眼睛都眯了起来。

李聿青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光景,说:“爹,怎么大清早的就抽上了。”

李老爷子靠在床头,微微眯着眼睛,手指握着烟枪,声音发虚,说:“你来干什么?”

李聿青道:“瞧您说的,还不能来看看您?”

李老爷子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李聿青目光往兰玉身上瞧了一眼,兰玉今日着了身素白的长衫,袖口挽着,露出两截白皙的手腕,拇指戴了只白玉扳指,衬得手指修长,玉雕也似的秀气。

李聿青肩膀上被兰玉咬过一口的地方莫名地发痒,连心也痒了起来。

江南的妖童媛女李聿青不是没见过,可只这么一个事,倒真像是江南的水浇灌出的一株莲,成了人,又烈又美。

兰玉正收拾着床,背对着李聿青,长衫勾勒出流水似的腰身,不堪一握。李聿青的目光露骨又直白,存在感十足,兰玉垂下眼睛,慢慢抚平了床上的薄褥子,又凑过去,在李老爷子耳边说,“我先去厨房看看。”

烟自烟枪里钻出来,兰玉挨近了,冷不丁的吸了一口脚都险些晃了下。李老爷子过了几息才反应过来,说:“去吧。”

兰玉回过身,就和李聿青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

兰玉脸上那点温顺消失得一干二净,冷冷淡淡的,看得李聿青越发心痒。

兰玉直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李聿青闻到了兰玉身上的味道,芙蓉膏让人上瘾的甜腻味儿,混杂着檀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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