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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薛獠,真的在此处!

此时随着说话声,那一行人也从隔壁大殿中出来,顺着外头的走廊缓缓而行。

此殿门窗皆掩,灯烛摇曳,只将走廊上的人影印在窗纸上。

整团乱糟糟的影子里,行在最前头的人身形高挑,似鹤立鸡群。

影子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描绘的半分不损,每个曲线都彰显著武将的肃杀。

薛琅未再言语,同他随行的属下们却七嘴八舌,用不太熟练的吐火罗语纷纷埋怨住持大师身为高僧怎可乱打诳语,如今一拍屁股转头云游,却将安西都护府阖府戏耍一番。

那代住持许是不敢背上如此骂名,却又不敢轻易应下,只得道:“既如此,只好由佛祖定夺。若释迦牟尼老祖也支持将军,自会发下暗示。若并未,也就不能怪贫僧了。”

嘉柔听到此处,不由无声哂笑了一下。

这代住持会见薛獠之前,应该先听白银亲王讲一讲庄子门前一大片地是如何被薛琅空手套了白狼。

此话拿去诓骗白三郎或许有用,要用来搪塞薛獠,怕是太过天真了。

她只当薛琅定是要揪着不放,就像他每每寻她打听崔五娘之事一样。未成想他倒是应得很是干脆:“如此,便按大师之言,若佛祖有示,薛某再来叨扰。”

转瞬之间,那一行人便大步出了走廊,顺着另一道侧门出去了。

她此时方倏然惊醒。

大力还栓在寺外呢,千万莫被薛獠瞧见。

她连忙放下手中油灯,一撩衣摆匆匆往外跑出去,一直追到寺外,也未瞧见薛琅一行的身影。

那一排苍翠的胡杨树下,十几匹马尽数不见,只有大力一驴还驼着她的包袱皮,孤零零而立。

乡野长河落日,暮色四合,山边有串人影在晚霞下疾驰远去。

日头一转眼掉下了山坳,那人影连同马身,也一个都看不见了。

小和尚跟在崔嘉柔身后一同出来,看她神色似有些沮丧,只当她还在发愁玉坠一事,极其善良地提议道:“施主不若留在寺中暂住一晚,待师兄们清扫过庙院各处,最迟赶明儿白日,一定能将坠子寻出来。”

小和尚并不知他正在开门揖盗,崔嘉柔自是从谏如流,将大力牵进寺中,路上拐着弯儿问了些大雄宝殿之事,譬如夜间会不会留门,殿中可有人值夜,添香油的和尚每隔多久前来添油等等。

日落月出。

夜深了。

夜更深了。

三更时分,万籁俱寂,庄严的庙中连风都堕入睡意。

东寺入口处,一排巡夜的僧人齐齐走过不久,一个高挑的黑衣人顺着院墙一跃而过,飞檐走壁,最后在大雄宝殿附近一个闪身,便不见了身影。

与此同时,香客暂住的后院,一间黑漆漆的寮房也静悄悄开了一道缝。

从门缝里先钻出一个脑袋瓜往左右看看,见并无来者,方一闪而出,又仔细关掩上门,鬼鬼祟祟往庙院方向行去……

作者有话说:

崔嘉柔&薛琅:“怎么是你?”

第19章

夜送走了沸腾的白日。

三更时的庙宇彻底冷却下来。

只有莲台宝座上的释迦牟尼金身,还在面向凡间,面上微笑神秘又动容。

薛琅将四周打量一番,确信周遭已无人,拉下蒙在面上的黑布,从衣襟里掏出一只早已准备好的石块。

再从靴筒中抽出一把匕首,将石块放置刀尖,于灯上略烤几息,待稍稍温凉,指尖一个用力,便将石块捏成齑粉,撒进拔了灯芯的一碗香油里。

他一边将石粉与香油搅匀,一边仰首,眼中毫无倦意,沉着的眸光一一经过这座神殿中的大小神像。

此殿虽为大雄宝殿,却并非只供奉着释迦牟尼。

往两边排开去,还有好几座尊神。

若说要让佛祖有异像,这里任何一尊佛,此时都任由他挑选。

那代住持想要佛祖有示,才同意推行僧医,那今夜就能满足于他了。

手中石粉已与香油搅匀,此时却还不是动手的时候,要再等石中染剂溶于油中,才有大用。

他刚刚将油碗放回原处,打算寻个不起眼的角落歇一歇,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忽然从外传来,听方向并非在院中巡夜,而是直奔大雄宝殿。

他眉峰微攒,就手掀开如云堆砌的窗帘一角,闪身避了进去。

“吱呀”一声,是侧门被推开的动静。

继而却又传来一声突兀的“扑通”声,像是来者被什么物件儿绊倒在地。

他将帘子掀开一道缝,凝注目力,不多时,终于瞧见一个黑影出现在光晕里。

黑影身量不高,身上罩着的一件玄衣却极大,似个口袋一般罩住了身形,在这黑夜中竟显得几分诡异。

破庙闹鬼不算稀奇事,民间话本子里常见。

可敢在香火正旺的大雄宝殿里撒野,此小鬼胆子如此之大,他倒是想见识见识。

那黑影再往前行,待到了光盛处,将蒙在面上的巾子取下,方显出一张如白玉的脸。

这张脸着实生动,一对杏眼咕噜咕噜,转了两圈后见庙中无人,将将松了一口气,下一息便得意的挑挑眉头,仿佛能在半夜三更溜进佛殿是什么了不得的壮举。

他有些讶然。

不是鬼。

是潘安。

这位夫子倒是路子广,哪里都有他。

此时薛琅也已认出,潘安身上那件宽大的玄衣,倒像是上回赛马节上惊马,他解给他的那件玄色缺胯外袍。

潘夫子深更半夜鬼祟来此,还穿着他的衣裳,说是来求经问道,他真是半分不信。

且看此人究竟要作何妖。

崔嘉柔揉着摔痛的膝盖,握着一根细长竹竿沿着一排昏黄的油灯往前行。

真是出师不利,刚进来就被一根扫帚绊倒。

又是哪个扫地僧坑她!

她一直行到释迦摩尼金身跟前,抬首一看,佛祖翘起的手指间,那道灵符还在那处。

她将竹竿轻放于地,上前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对着佛祖轻叹一口气,“莫怪我即将对你不敬,要怪就怪你门下弟子学艺不精,一卦将我骗到西域,让我撞上薛琅。他专门刑克于我,这般大的漏洞,贵弟子怎能算错!这委屈不能我一人受,你作为师尊也须分担些许。”

她的话刚刚说罢,不知何处传来“嗤”的一声轻响。

她忙转首四顾,但见周遭众神像影影绰绰,油灯憧憧,或许黑暗里就藏着许多等着偷香油吃的耗子。

她心下有些害怕,不敢再耽搁,对着神像磕了两个头,爬起身将长衫捞起往腰间一缠,拿起竹竿一比划——

那符高高在上,离竹竿远得不是一般二般。

她便溜回侧门边,将方才绊倒她的扫帚取回来,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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