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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躲雨啦!”
话毕,双脚轻夹驴腹,大力便似箭一般冲了出去,须臾间就出了一里地外。那处有个岔道,通向一处连绵山峦,龟兹众多窟寺便修在半空的山峦中。
她停在岔路口,向他们遥遥挥手。
薛琅勾一勾唇。双腿一夹马腹,率领众人闪电一般跃过岔路,急速往前去了。
腾腾蹄声中,大力又连放两个屁。
嘉柔探手抚一抚驴脑袋,望着远去的背景,喃喃道:“我是想答谢他的相助之恩,可是他不信你的屁,他就只能自求多福啦!”
陡然吹了一阵小风,风中已现凉意。
嘉柔调转驴头,向岔路里奔腾而去。
风很快转大,经过层峦的密林时,些许小树已被压得直不起腰。林间吃草的马群被风惊得到处乱窜,牧马的老农只有一人,挡得了左边挡不了右边,被这陡然而来的狂风催得束手无策。
嘉柔认出来,这是今晨她同白家人前往龟兹王的行宫路上,经过前头大路时曾遇上的家仆瓦雅达。
彼时瓦雅达正候在半路上,受白大郎的指派给白家人送吃食。
她忙高声大喊:“瓦雅达,暴雨要来啦,快回去躲雨。”
瓦雅达正擒住了头马,用力拽着缰绳要将马带离,听见声音,老农回头应着:“谁说不是呢,可这该死的风惊吓了老马,它不走,旁的马更不会跟上来。”
她抬头看天,但见乌云滚滚,如来势汹汹的伽蓝公主,杀气腾腾在天边集结,随时都要落下。
夏日的龟兹虽炎热,可此时风已颇冷,若是再被浇一身雨,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她连忙下驴跑进林间,同老农一起拽那马,那马却一时犯了倔病,挨着一棵树无论如何不挪动。
她连忙从随身挂着的荷包里,将原本备给大力的麻糖取出两颗凑去马嘴边,马只怔忪了一瞬,便将麻糖卷进了嘴里,嚼得咔咔响。
瓦雅达趁机再一用力,老马四蹄一迈,终于顺从跟着他走。
其余马儿自也跟随,须臾间便出了密林。
二人顾不上多言,立刻打马疾走,天上雷鸣已是轰隆隆,似天兵手持铜锣敲个不停。
待转过一个弯,终见视野尽头,在连绵山峦的半空显现一排数十个挖出的洞窟。每个洞窟朝阳处皆被绘制的多彩缤纷。
所有洞窟的最前头,于半空里搭建着一座狭长广阔的木质佛殿。
在佛殿靠外的凭栏处,站着个并未穿僧袍、而是做俗众装扮的龟兹男子。
男子身瘦削而高大,只有一张圆脸继承了家族面相,纵是不笑也透着亲切。
他正站在廊庑上同僧人说话,待听闻蹄声腾腾,往下方看过来,见负责外出牧马的瓦雅达身畔多了一个骑驴少年。
瓦雅达下马去开门,少年骑在驴上,往上头望过来,待看见他,欣喜唤道:“白阿兄!”
他眯了眯眼,圆圆的脸上漾起笑来,凭栏高声道:“哟,这不是我那新上任的妹夫?”
少年的脸当即垮塌。
天边又一声惊雷炸响,暴雨如注轰隆隆落下。
—
嘉柔坐在伙房里,啃着她最爱吃的古楼子。
可如今古楼子也味同嚼蜡。
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
才不过几个时辰,她同伽蓝公主那团理不清的乱麻,就已经传到了这白氏窟寺来。
她前脚才摆脱了口口声声唤她的姐夫的白三郎,后脚白大郎就亲切拿她当妹夫看。
外头暴雨如注,天色已暗如榜晚,寒冷过早地侵袭。伙房里已燃着一个炭盆,放置在一张精致的波斯地衣上,免得这木头房子被火烧着。
白大郎并未出家,只是主理着白氏窟寺,主持自有他人。
他也并未住在此处,而是于二里开外有一处庄子,同妻儿住在那里。
此时雨难停歇,他只得先用些饭食,根据雨势再看何时回庄子。
他用完自己盘中的古楼子,又饮下一碗莼菜汤,见嘉柔还连一小半都未吃过,便笑道:“可是太过高兴,反而吃不下?寺中的庖人自是赶不上王宫,待日后你同七堂妹成了亲……”
“大郎!”嘉柔使气推开了面前的陶钵,“白大郎怎能这般浑说?我是男子便罢了,可伽蓝公主的名声怎好这般被污?她日后还要嫁人呢!”
白大郎有些吃惊,顺着她的话音想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你出自中原,以为龟兹女子也会似中原礼教,被要求从一而终?”
“难道不是吗?”
“自然不是,我们龟兹的女郎,才不会受这些束缚。原本王上打算与长安结亲,是以对七妹多加管束。如今我看他已歇了此心,七妹这才出笼的鸟儿,自然比别的鸟儿更欢腾。她若看上哪个男子,自然都由她。”
这番安慰,成功地让嘉柔更郁郁了。
“便是如此,难道两家结亲不论财富?我两袖清风一夫子,哪里出得起迎娶公主的聘礼,还是请白阿兄当当说客,让公主罢了这份不切实际的心思吧。”
白大郎笑一笑:“平民与王族成亲,男子自然都是入赘的,不需聘礼。你这般有才,连三弟都教得,听闻在王上寿宴上颇得嘉奖,王宫说不定还要送你聘礼呢。”
她听得一片体寒,只觉这事原本像是一场闹剧,如今竟要成真了。
伽蓝公主有无数豪奴,她只有一个大力,决计打不过。到时候抢得她去,衣裳一撕,哦豁。
白大郎见她一脸的如丧考妣,却又笑道:“若你实在不愿……”
她连忙抬起头来,等着他指一处明路。
“……那你只能忍上两三年,届时七妹若又看上旁的男子,自是会将你放归。”
她险些哭出来。
被强抢不算,还要被始乱终弃。
这就是上天对她当了纨绔的惩罚吗?
白大郎颇为兴致勃勃,示意仆从燃起一盏灯烛,接过灯烛站起身来,同他道:“今后你入赘到白氏一族,就要改姓白,最好从现下就开始适应。窟寺中正好供着白家祖先,白安,过来,我带你先去认认列祖列宗……”
他手持灯烛推开伙房门,外头廊庑一片潮湿,风夹带着雨倏倏飘进来。
她上前一把拉住白大郎,咽下一口唾沫,“万一,我说万一,我其实同女子行不了房,是个断袖呢……”
白大郎蓦地瞪大了眼睛,吃惊地望着她。
于此同时,外头连绵马蹄声穿透隆隆暴雨,黑憧憧一片朝窟寺而来。
寺底下亮着几盏气死风灯,来者连人带马进入到风灯的光圈里。为首的那个一身黑甲,全身湿透,然冷峻神色却比这夜雨更加冰冷。
“万一,我说万一,下头那个郎君,就是我相好呢?”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写多一点,但昨天答应今天下午两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