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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了一句,肯定‘抱病’过去政事堂理事了。你安心留在这里。”

随即抬高嗓音,吩咐门外候着的内侍去太医局请人。

“最近太医局进了个新人,医术颇为高明。今日雪卿既然来了,不妨召来替你诊诊脉?”

梅望舒微微皱了眉。

“这么多年,宫里都是找邢医官给臣看的脉。贸然换人不方便。”

洛信原坚持要她看诊。

“新医官的医术脾性,都有几分像邢以宁当年。朕也是觉得他不错才召来给雪卿看诊。”

“若是不放心的话……不如这样。”他回身看向竹帘,“你去竹帘后坐着。”

“那新医官与你素不相识,当面也认不出,更何况只是请一次脉。你把竹帘拉下,袍袖捋起,只露出手腕脉门给他诊。”

梅望舒心里忽然微微一动。

转过眼来,点漆般的眸子定定地看了洛信原片刻,走去竹帘坐下,捋起袍袖。

“只这一次,给陛下看个安心。不妨直接告诉医官,帘后是女子。若查验出什么病症,叫他直说便是。”

那新入宫的医官二十来岁,生得一副精明面孔,复姓欧阳。

欧阳医官召入殿来,隔着竹帘,细细地诊了次脉,没有多说什么,只含蓄问了句,

“贵人的身子早年亏损得厉害,罕见大寒体质,盛夏时节也不易出汗,入秋后便手脚冰凉。臣斗胆敢问,贵人可有常年服苦寒之药,以至于伤了根本?”

梅望舒暗自点头,从竹帘里递出去一张字条。

“欧阳医官医术高明。确实如此。”

欧阳医官叹息道,“那药的药性厉害,需得立时停了。贵人如今还在盛年,此时医治,还不算太晚。臣斗胆,可否看一眼药方?也好对症医治。”

梅望舒在竹帘后思忖了片刻。

想起药方,便想起开药方的人。

邢以宁不知招惹了何事,至今踪迹不明。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递出去新字条,“并无药方。”

欧阳医官默然起身,向御案后端坐的天子行礼告退,下去开温补药方抓药了。

梅望舒从竹帘后出来,轻声感慨,“这位欧阳医官,确实医术高明。头一次问诊把脉,便将臣身上的过往症状说了个八九不离十。”

洛信原起身走下来,貌似不经意地问,“刚才欧阳医官问你药方子,你写给他了?”

梅望舒随手从袖中把字条递过去给他。

洛信原看完,默不作声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你没方子,叫医官如何对症开药,解了你身上的大寒之症。”

梅望舒一笑而过,“医官多喜欢危言耸听。所谓寒症,又不是什么绝症,只不过是夏日不怎么出汗,冬日被窝里多灌几个汤婆子的事罢了。”

“哪里是医官危言耸听,分明是你这边轻描淡写,大事化小。寒症是慢性之症,积年累月下去……”

洛信原停下不说了。

“算了,难得见面,不提这些。叫欧阳医官给你开些温补滋养的药,你带回去每天服用,慢慢调养身子。”

梅望舒应下,想了想又问,

“欧阳医官刚才若是诊治出什么症状,是会呈交御前,还是直接送到臣家里。”

“你放心,这些御医怕事,一定会呈交上来,让朕先看过,斟酌稳妥了,才会往你那边送。”

“这样极好。”梅望舒平静道。

洛信原伸手过来,搀扶着她的手臂,往紫宸殿阁楼的楼梯走去。

“气候宜人,天高云淡,带你去阁楼上赏月。”

梅望舒看了看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沉默片刻,“午时,赏月?”

“午时登上阁楼,对弈,闲谈,投壶,泼墨挥毫,用些酒菜,随便做些什么消遣。”

洛信原声音里带出明显的笑意,“把那晚船上没有来得及做的风雅消遣都做起来。总之,待到晚上,你我凭栏赏月。”

梅望舒瞥了他一眼。

御前内侍们都在殿外守着,木楼梯声响里,她轻声反驳,

“什么船?陛下在说什么,臣不明白。”

洛信原立刻诚恳致歉,“朕一时糊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雪卿莫怪。”

这个下午过得极闲适风雅。

铜壶放在围廊外,在阁楼上层的穿堂大风里投壶。

梅望舒投壶的准头尚可,手劲不够,被大风一刮便偏了方向,十投只中三四支。

洛信原天生擅长这些,十投九中。

比分太过悬殊,梅望舒中途便笑起来,摇摇头,“输定之局,后面不比了。”

洛信原不紧不慢地投了一支箭入壶口,“从前你我对弈,我被杀得七零八落时,可没有耍赖说一句不下了。”

他换了自称,梅望舒也跟着换了。随意投了一支过去,擦着壶口掷入,悠悠道,

“是,信原从不耍赖,只会摆出君上威严,对臣下说,‘漂漂亮亮地输朕一局棋’。”

洛信原放声大笑起来,“雪卿记仇。”

朗朗笑声传出了紫宸殿外,引得楼下侍奉的众多内侍宫人抬头偷看。

他随手捡起身边剩下的四五支箭,拉开姿势认真投掷,每支箭都擦着壶口飞出去,坠落地面。

拍了拍手,笑看身侧人一眼。

“我如今漂漂亮亮地输你一次投壶,满意了?”

梅望舒抿着嘴,微微笑了下。

两人玩罢了投壶,回到室内,洛信原看时辰过了晌午,传了膳。

今日御膳房按大宴规制准备膳食,十六道冷热正菜流水般呈了上来。

上一道正菜,配一壶酒。

两人在楼阁高处小酌,随意闲谈,想到什么说什么。

“你那母亲。”四下里无人,只有天地日月,梅望舒连尊称都省了,“是个会惹事的,但城府不深。若只是她一个人,翻不出大风浪来。”

洛信原指尖摩挲着金杯,“宗室里有人帮着她谋划。”

“具体哪位宗室叔伯,还没抓出来。他们所图为何……”他微微冷笑,

“身为人子,不敢想。反正行宫那边来来去去也就那么一两个谋士,十来个从小培养的心腹死士,不足为患。索性以不变应万变,看他们怎么动作。”

“这次你母亲去行宫,据说开了内库,带走许多奇珍异宝?”

梅望舒啜了口酒,“自古财帛动人心。重赏之下,必有铤而走险的狂徒。信原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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