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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间是有什么误会,还是有什么仇恨?”

商骜看向他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

沈摇光又不明白了。在商骜的逼视中,他面露疑惑,正要再问,却听商骜缓缓说道。

“是仇恨。”他说。

这么咬牙切齿,恐怕不是小事。

“我不知这几十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若我做了什么错事,你大可以直接告诉我。”沈摇光坦然说。

他自认自己是个极讲道理的人。

即便他已有八分认定自己做不出伤天害理的事,却也承认自己穿越到了多年之后,无法保证过去几十年的作为。

既如此,他不如直接问清楚。若他有罪,也算死得明白,若是对方穷凶极恶,就当他识人不清,活该受死。

但商骜却似乎并不领情。他的神情变得越来越难看,像沈摇光说了什么让他难以忍受的话一般。

沈摇光看他这样,只好接着说道:“我

自认为人磊落光明,若无误会嫌隙,不至与你师徒反目至此。你即便恨我入骨,欲千刀万剐,我如今也尝得了恶果。”

说到这里,他补充道:“既如此,即便要我死,也请你让我明白地赴死。”

他明明已经很友善了,被弄得苟延残喘还保持了这样的平静,但站在他面前的商骜,却不可抑制地发起抖来。

他颤抖着,眼眶都泛起了不正常的红。那双眼睛里的血色重新活了过来,在如墨的漆黑中翻涌。

像是在忍着极其强烈的情绪。悲伤、痛苦亦或是愤怒,沈摇光看不明白。

许久之后,商骜再开口,嗓音已经沙哑得有些吓人。

“以为什么都不记得,便可逃脱干系了么。”他说。

沈摇光心生不解。可不等他问出商骜所说的“干系”究竟为何物,面前的商骜已然转过身去。

冷风骤起,巨大的殿门被人一把拉开后又重重摔上,整个宫殿中陷入了一阵死一般的安静。

只剩满殿的烛火,不时发出细微的灯花爆开声。

……就走了?

沈摇光半天才回过神来。

他看着空荡荡的宫殿。这大殿有纵深十数丈之广,堂皇巍峨,便是铺地的玉砖都是灵气流转的天材地宝。透过紧闭的窗子,隐约可见窗外风雪呼啸,云层翻涌,似是在高不可及的神山之巅。

有恨,却没有立刻杀了他。

许久,沈摇光缓缓靠回了床榻上。

既不杀他,又不明说,只将他废尽修为关押起来。

看来过去的那几十年,自己与这位陌生的徒弟之间,还真有什么难以逾越的深重仇怨。

——

九天山巅的风雪极冷,便是修为高深的修士,也会被冻得遍体生寒,皮肉冷彻,一直凉到了骨血里。

唯有排列站在宫宇之外的士兵,身着早已亡国的大雍特有的重甲,手握刀剑,一动不动地任凭风雪落满他们的身体。

因为他们早死了,如今只是被商骜复活的人形兵器。他们没有五感,更无七情六欲,自不知寒冷是什么样的感觉。

商骜立在有崖殿外,风雪凌厉地落在他面上,很快便将他脸上微不可闻的泪痕冻僵,连带着湿漉漉的眼睛,都冻得生疼。

他而今修为已至化神,本不该怕冷的。引天地之气而成的修为能够淬炼人的经脉骨血,使人坚不可摧,水火不侵。

但他感觉不到风霜雨雪,却能明明白白地看清沈摇光的目光。

他等了九年。

微不足道的短暂光阴,他却是数着分秒熬过来的。他掳来了修真界无数的名医修士,夺来了无数的珍宝灵药,就是为了能让沈摇光再睁开眼,看看他。

但他师尊不记得他了。

分明就在他的面前,近在咫尺,在呼吸,在眨眼,伸手就能碰到。

但他师尊看他的眼神,却像那天他满身泥血,肮脏地跪在上清宗门前,抬起头时看到的一样。

平静,冷淡,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慈悲和宽宥,像是立于遥远的云端,即便商骜想杀尽天下人来垫在脚下,也触碰不到他的一丝衣角。

商骜原本早已做好了准备。

当日他原形败露,师尊逐他出宗门,立誓与他永不相见,他早准备好面对沈摇光充满失望和仇恨的双眼。他承认自己犯错,也愿意承受后果,只要不再将他师尊放回那个欺他害他怨妒他、时刻要取他性命的世界。

但是,沈摇光醒来,却什么都不记得,就像过去的一切都尚未发生一般。

甚至就这么坦然地问他,两人之间是否有仇怨,是否有误会,他是否做错了事。

陌生,冷淡,礼貌,戒备。那些刻骨的爱与恨,全都随之

消失不见了。

只剩商骜还记得。

这让他怎么说得出口呢,又怎么用言语把那些过往和情感,描述给这个什么都不记得了的人呢?

这风雪是有些冷,冻得商骜又开始发抖。

鄞都的宫殿遍布整座九天山脉,商骜所居的有崖殿则在九天山巅的最顶端。

雪下了一整日,覆盖了长长的黑玉蟠龙阶梯,直将整座鄞都深沉的墨色,都覆上了一层粉饰太平的白。

无尽的苍白绵延千里,似乎只剩下了一种颜色。

天地之间,只剩下黑衣黑发的商骜,像是恰被上神遗落下的,唯一未被渡化的苦厄。

第5章

偌大的寝殿里,只剩下了沈摇光一个人。

修道之人除五感之外,通常靠真气探知四周,修为高深者,可瞬息间感知到方圆数里的活物。但如今他修为尽失,再感觉不到任何气息,只觉空荡荡一片,让他很不习惯。

沈摇光独自在床榻上休息了片刻,渐渐感觉身上有了些力气,才缓缓下床,走到了离他最近的窗边。

窗外一片白茫茫的雾与雪,依稀可见他在一座极高的山顶上。白雪覆盖下的宽阔阶梯一路通往山下,渐渐与其他低处的山峰一同消失在云雾之中。

窗外的廊下,静静站着穿着盔甲的士兵。这座宫殿极其宽广,守备又很森严,光沈摇光的视线范围内,便可见有数百个兵士。

沈摇光只能看见他们落满积雪的背影,连呼吸都感觉不到,不似活物,倒像是立在雪地里的盔甲。

肃穆庄严,了无生息,是沈摇光在修真界从未见过的景象。

沈摇光清楚,这里便是他的囚笼。

作为一个一觉醒来、便成了被他人关押囚禁起来的仇人,他的下场只会比死更加痛苦。只是不知,商骜如今是想慢慢地一点点折磨他,还是正在犹豫该给他个怎样的死法。

就在这时,远处有个黑点在动,似乎在向他的方向走来。

他看见了一个人,也身着与士兵类似的铜色重甲,一路拾阶而上,渐渐走近。

他的脸色好像有点白,但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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