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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轻柔,像一个孝顺柔和至极的儿子,他向她走去,女人却如面对洪水猛兽,往后蹭着地面后退,恐惧看着他:“咎儿…娘、娘错了……原谅娘,你原谅娘——”

褚无咎垂眸,凝睇着女人满是恐惧扭曲的双眼,她被浓妆和血水汗水浸得一塌糊涂的面容,隐约仍能看出与他的几分相似。

她曾经也是个美丽的女人,可是在这褚氏的锦绣高屋中,美丽是最不缺的东西,她没有足以承载野心与欲望的聪慧,所以一夕之欢后,她就被高贵的主人抛之脑后,像数不清无名无姓的女人一样,像柔弱的花在秋风中枯萎,碾落成泥,在不见人的角落,靠侍奉肮脏卑贱的吠犬,获得一些镜花水月般的虚晃快乐与微小特权。

但当年华逝去,连仅有的美貌都失去,枯败的身体不足以满足吠犬,为了维系这种生活,她被贪婪冲昏了头脑,用出平生最大的胆子,选择献上她的儿子。

褚无咎静静凝望着她,像望着一场许多年没做过的梦,他像是有些感慨,轻声说:“母亲,我很高兴能再见您。”

“我并不责怪您。”他说:“至少您给了我生命,给了我一具足以承载天命的身体。”他顿了顿,忽而失笑:“还有一张好看的脸。”

他碰了碰自己的脸,像妖魔抚摸美丽的人皮。

“它们很有用。”

褚无咎轻声说:“它们帮过我许多,未来也许会帮我更多。”

“我十分感谢您。”

褚无咎俯下身,望着女人睁大的双眼:“母亲,您想我出人头地,我的确出人头地了,我修为已至化神,做了褚氏的少主,统御几洲疆域,还有一位天真美丽的夫人,若有一日,坐拥这妖魔人仙千万里江山,统御三界主宰苍生,有了闲暇,我带她来祭拜您,您高兴吗?”

女人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发癔症的疯子,但在恐惧下还是仓惶点头,连声道:“高兴!高兴!”

褚无咎笑一笑,伸手为她拂去鬓角的碎发,那动作显得很是温柔

“我时常也会想念您,母亲。”他说:“这夜之后,没过多久,您就病死了,病痛缠身油尽灯枯,寿尽而亡,我那时仍只是褚氏一个卑弱的庶子,没有滔天的本事寻来天下良药,留住您的命。”

女人完全愣住,恐惧又不敢置信看着他。

褚无咎看着她恐惧的神情,突然有点无奈的笑了起来。

“您活着的时候,总是很怕我。”他失笑:“其实那又何必呢,您毕竟是我的母亲。”

“我是一个生来薄情寡义的恶徒,但偶尔…”他声音很轻:“…也不是全无半点感情。”

他像是想说什么,但最后看着女人仍然看怪物似的眼神,到底都吞了回去,垂眸淡淡笑一笑。

他从来也不指望谁能全然懂他。

褚无咎静静注视她许久:

“母亲,这一世,您活得很苦。”

“贪嗔痴怨妒,您尝过一个遍,生老疾病死,也已经近在眼前,您这辈子,没过一天快活日子,下一世,一定投胎个好人家。”

他说着,像释怀了一样,自己慢慢笑起来。

“这些话一直没机会说,如今说出来,心里倒快活许多。”他这样说:“这一场梦,也该醒了。”

“母亲,我来送您走吧。”

女人神色有一瞬茫然。

但下一瞬,她瞳孔恐惧地放大。

“咎儿——不——”

“不——咎儿!咎儿放过娘”

“咎——”

褚无咎的手松开,女人神色恍滞,唇角露出微笑,像陷入一场无法醒来的美梦中,身形缓缓倒下。

褚无咎凝望着苍老衰败的女人,手掌抚上她眼脸,慢慢为她合拢双眼。

“母亲。”他轻声的叹息:“下一世,愿您生在平凡世俗之家,有夫妻举案齐眉,儿女绕膝,幸福和乐,一生平安顺遂。”

有下一世,

您该,别再生为他的母亲。

少年慢慢站起来,他转过身,房门无风自开,吹进来的晚风吹起他衣袖,他笑着问:“前辈,这一场戏,足够好看吗?”

月夜无风动,素白旧衣染血,少年站在满屋鲜血中,墨发披散身后飘扬,他唇畔含笑,湛湛目光望来,衣袂柔软,袖生辉光,像一只孑立月夜的鬼,一头白玉化作的妖

逍遥子久久凝望他,忽而仰头哈哈大笑,笑得狂放畅爽至极:

这个世上,的确有生而的欲望滔天、铁石心肠,

好这一个年轻人,如匪君子,如云如玉,如朝如霞

——他是个生来的怪物。

第26章

逍遥子大笑了许久。

褚无咎站在那里望着他,不急不缓地等待。

好半响,逍遥子渐渐停下了笑

“世人亿万万,有被天道垂爱者,赋予莫大气运,以之主宰苍生,在上古的年代,我们称这样的人,为天命子。”

“上古有三千圣人,最后一位圣人,也是当年的天地共主,便是天命主宰。”

逍遥子嘴角挂着奇异的笑容:“你知道你身负天命吗?”

逍遥子以为褚无咎会露出茫然惊诧的神色。

“我知道。”褚无咎却说。

“哦。”逍遥子反倒生出好奇:“这世上知道天命子的人寥寥无几,你这个年纪,如何知道?”

“机缘巧合。”褚无咎柔和地回答:“我少年潜邸时不过氏族卑弱庶子,却有幸先后遇见两位至尊,第一位是魔中之尊,告诉我是生而天命子的命格,他狡猾傲慢,想来日利用我,便点拨我一条不那么好走的登天之路;第二位是位剑中仙君,宽和质素,不喜我狼子野心,恐我为祸苍生,又恨我算计他珍爱的弟子,屡次对我生杀意,可终是多了些心慈手软,直到现在,也没能夺了我的性命。”

逍遥子听得津津有味:“他们如今呢?”

“死了。”褚无咎笑起来,语气轻柔微笑:“他们,都死了。”

血罗刹,衡玄衍。

大江东去,曾经的至尊与豪雄碾作飞灰凋零湮灭,如今与将来,是新的天下了。

“好好好。”

逍遥子哈哈大笑,鼓了鼓掌,望向那年不过七八的清弱少年:“既然你什么都知道,还不好好珍惜你的命,你不老实呆在你自己的地盘,来我这密境冒险,也是为了求无患草?”

褚无咎微微敛过衣袖,他的动作轻缓而优容,交叠的素衣领口在夜晚中月色般流动。

“正是,晚辈是来求一株半的无患草。”

逍遥子并不奇怪,他掌握着所有进入幻境修士的记忆,知道他们是为求一株无患草消除魔种的戾气而来

但唯独这年轻的天命子的记忆,他看得并不分明,所以才生出无穷好奇,得亲自过来看一看。

听了褚无咎的话,逍遥子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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