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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实。这边让宋华佗看着,给你一刻钟的时间,洗干净来见我。顺便汇报汇报,你到底怎么把事情办成这个鸟样的。”

赵宸贺借用偏殿短迅速而暂地洗了澡,换了身等量的常服,再出现的时候总算有了点人样。

传闻中的太上皇正堂高座,用两指夹出几封信来,顺手摁在桌子上。

“你信写得挺多,无非就是两种意思,第一,由你监察认为云成不错,有些小毛病,但是不碍事。第二,你要去西北。你说是为了推京都的局势,又说是为了朝堂已经走到了僵局,急需打破。”

赵宸贺此刻人站在这儿,耳朵里听着训话,心却还在内室的床上。

太上皇哼笑一声:“这话我只说一遍,你要是想救他,就老老实实的给我答。若不然,我即刻带宋太医回去。”

赵宸贺倏然回神,整个人站得笔直。

太上皇垂视着他,那眼神绝非善类。

他一出生就是太子,高高在上,在位十七年间,眨眼间予人生死,朝廷内外一片祥和安宁。

令人闻风丧胆的御史台在他面前就像一笼夹紧了尾巴的狗。

哪怕现在天昌帝殡天、云成生死未料,他稳稳当当地坐在这里,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赵宸贺喉咙一动,恭谨答:“南亲王决策果断,站得高看得远。”

他余光向里望了望,没看到什么,只能听见偶尔的窸窣声响。

他继续说:“王爷的立场不定,有时站在朝臣身上,有时又站在百姓身上。如果不是这次涉及到云卓然,他不会这么快动作。”

他顿了顿,跟了一句:“也不一定会出手。”

太上皇看了他一眼。

“你的意思是说你没有私心,你从来都是站在监察储君的位置上看他,你们之间没有合作关系,也没有私人感情。”他用手指继续漫不经心点着桌面,“对吗?”

赵宸贺很谨慎,平时不正经惯了的他,在太上皇面前也不敢放肆。

“有一点私心,”他说,“我希望他如愿。”

太上皇不催促他,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的意思。他仅仅坐着,好似在听无关紧要的事。

赵宸贺张张嘴:“他的愿望不是当皇帝,是为了保住云卓然。所以在对于监察储君这件事上,臣没有私心。”

“我大概理解你的意思。”太上皇说,“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云成一旦登基,他会充实后宫,会诞下子嗣。皇室子嗣调零多年,我还指望着他开枝散叶呢。”

赵宸贺维持着原本的动作没有抬头:“高祖皇帝时期您是唯一的皇子,但是堂兄弟众多。”他硬着头皮说出自己的结论,“不算子嗣凋零。”

太上皇审视着他。

赵宸贺明白他的意思,仍旧顶着那视线说:“真正凋零从您开始,您没有子嗣,禅位于皇上。皇上殡天之前已经册立太子,太子既是朝廷的太子,那便是皇室的太子,不管谁登基,基业都后继有人。”

“不是还有沈欢?”太上皇问。

“沈少府从始至终都见不得光。”赵宸贺说,“高祖皇帝仙去多年,谁能证实沈少府的真实身份,皇室血脉容不得一点差错。”

这里头不知道哪句话取悦了太上皇,以至于他嘴角轻挑,露出了第一个明显的笑。

“行吧。”他撑着手问,“沈欢那小畜生此刻在哪?”

赵宸贺一顿,“在家。这几日朝会暂停,他大门都没有出过。”

“陈阔怎么说?”

“三司主审,只说自己要反政,跟沈少府没有扯上一丁点关系。”

“关系是肯定有。”太上皇说,“他既不站在云成这边,也不站在小太子那边,那他上赶着起兵造反,是给谁造的反呢?”

赵宸贺:“可他没有供出沈少府。”

“不打紧,”太上皇随意抻了抻腿,一侧靠着桌,“要逼疯沈欢很简单,只要放了陈阔。”

赵宸贺迟疑:“陈阔造反,是诛九族的大罪。就算查不出他同沈少府勾结的证据也不能轻易放,不然就算能堵得住百姓的口,御史台也不会……”

“御史台要死了。”太上皇打断他,“进宫的一路上,就听说御史台这样,御史台那样,他们又不会伸手打你,顶多嘴上说几句,不用搭理。”

“……”赵宸贺张了张嘴,宫女端着水盆从内室出来,他立刻看过去。

直到宫女走出去,他才继续说:“放虎归山,太冒险了。”

太上皇看着他,好像不认识他一样打量他的表情。

赵宸贺被他看的毛骨悚然。

“我当初把你提上来,就是看上你胆大。”太上皇压着眼皮看他,“现在你说,你不敢冒险?”

赵宸贺无言以对。

他不敢。

云成说服他远去西北,他认为云成擅谋略,不会出什么大事,去就去了。

但是现在结果一塌糊涂,任谁也想不到天昌帝会是两败俱伤的打算。

今天是第三天,云成没有睁过眼,他没有阖过眼。怕噩梦降临。

如果不是太上皇坐在跟前,赵宸贺想狠狠地抹一把脸,好让自己清醒一些。

“兵部内三司的人不算多,当时皇上有外三司,还有禁卫军,无论如何陈阔都没有胜算。”他深吸气,垂着眼睛,像是解释给自己听,“他为什么要非要进宫,他根本打不赢这场仗。”

“这不是就要成功了。”太上皇示意他看里头,“如果云成不醒的话,朝廷八成不会推举年幼的太子上位,多半还是会考虑认回沈欢。”

赵宸贺沉默不语。

太上皇:“什么时候回西北?”

“明天。”

“可以。”太上皇缓慢点了点头,“省得他们趁乱搞事。”

赵宸贺心里确实不舒坦,因为云成总是把他当成计划里的一环。明明撒撒娇说几句软和话就能搞定的事,他偏要公事公办,把事情弄得没有余地。

锋利而强势,不徇一点私心。

结果翻了车。

赵宸贺心想,如果他醒了,我一定要好好收拾他一顿,叫他把这恶习改掉。

转念他又想,只要他能醒来,怎样都行,不改也没事。

“别站在这里了。”太上皇随手一摆,大发慈悲道,“进去守着吧。”

赵宸贺不由看向内室,那里隔着一道门,什么都看不见。

但他还是快步走了过去,轻轻推开了内室的门。

他站在门外,越过忙碌的太医,云成面色苍白孤身躺在床上,漆黑柔顺的发丝深深陷进被褥之中。

他不自觉把动作放轻。

他想起云成初来京都时孤立无援肩膀上顶着的光,和自己趁火打劫般的捉弄。

想起无数个沉睡或者失眠的夜晚。

想起分别时刻云成将玉塞到他手心里,希望保佑他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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