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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叔正想祝福“团团圆圆”,忽然意识到这个祝词对萧樾而言很不合适,连忙住了口。
小区内和小区外仿佛两个季节,浓荫将烈阳遮了个七七八八,迎面的风温凉怡人,道路两旁丹桂和三色堇盛放,清静幽然的景致和十年前他们一家刚搬进来的时候相差无几。
然而再高档的小区,建筑墙面也会随着风吹雨打斑驳褪色,染上时光的痕迹。
萧樾步行经过曾经的住宅,脚步没有丝毫停顿。旧日风景虽好,但真正将风景上色的都是人,人一旦不在了,那些风景事物也会失去生气,并不值得留恋。
他之所以时不时回这里看看,主要是为了见清清。
清清是门卫姚叔和便利店老板的女儿,今年七岁,也是萧樾的干妹妹。
萧樾曾经有个亲生妹妹,还没出生就夭折在妈妈肚子里。他妈妈的情绪自此就有点不正常——她把小区门卫同年同月生的女儿当成亲生女儿来宠爱,衣服鞋子和图书玩具一箩筐一箩筐地送,动不动就把人家接到家里吃饭,还经常盯着她目不转睛地看,看着看着就流下眼泪。
萧樾父母的感情也是那个时候破裂的。他们好像从没有爆发过激烈的争吵或怨怼,但是冰层底下的裂纹与日俱增,终于在某一天连表面关系也维持不住,他们决定离婚,十一岁的萧樾选择跟妈妈。
周纯在离婚后渐渐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给清清一家带去了很大的困扰,强忍着不去打搅他们。
萧樾就没那么拘束。清清把他当亲哥,他也愿意陪她玩,隔三岔五就会回来一趟。
吊在藤萝枝蔓上荡秋千的女孩远远看到萧樾,顺势荡跳到地上,边跑边喊:
“萧樾哥哥!你好久没来啦,肯定不知道小区来了新猫吧!”
这片高档住宅区前不久进行了野猫清理,小区里无主的猫咪被处置一空,清清为此难过了很久。
萧樾表现得兴致缺缺:“十一点了,不管新猫老猫还是你这种脏兮兮的花猫,不吃饭的话都会被黑衣服叔叔用网兜抓走。”
清清吓得缩起脖子,任由萧樾带她回家找妈妈。
路上,小丫头喋喋不休:“那只橘猫妈妈在12栋排水渠里生了四只小猫,什么颜色的都有,好神奇啊!”
“7栋的榛子姐姐领走两只,18栋的吴奶奶领走一只,现在就剩一只眼睛睁不开的小黑猫了。我刚才去看它的时候,它的眼睛还糊在一块,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
听她念叨了一路,萧樾把人送回家后,不自觉就逛到了12栋楼下。
来都来了,他索性信马由缰踏进绿化带找猫,双手松散地交挎胸前,一副领导视察下属机构的派头。
绿化带旁边的临时停车位上停了辆黑色奔驰,副驾驶上的女人敲敲车窗,示意女儿往外看。
“好靓的小伙。”女人叹了口气,“可惜素质太低,明明再往前走几步就有公厕了。”
阮芋刚抬起眼,听到老妈后半句话,生怕辣眼睛,就没往窗外瞟。
他们住的不是高档小区吗?怎么什么烂人都有。
陈芸女士年过四十依然保有少女般的好奇心,不用女儿往外看,她自会语音直播:
“走到排水渠那儿了,监控照不到的地方,看来是惯犯……真是世风日下,我得提醒一下一楼的大姐……咦,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你管人家快不快呢?不怕长针眼?”阮芋忍不住吐槽。
记忆中陈芸女士并没有花痴到这个份上,连不文明行为也能入眼。
阮芋草草向外瞭去,想看看那人究竟是金城武还是周渝民——
“妖妖灵?”
“什么妖妖灵?”陈芸问,“你要报警啊?先等等,我好像错怪他了。”
阮芋眼神比她妈好点,看见萧樾脚边蹿过一道黑影,而他循迹向前,眼疾手快地将那坨黑色的东西抓拎了起来。
那只瘦弱的小黑猫阮芋也认识,就住在她家楼下排水渠里。阮芋曾尝试观察它有没有生病,可它怕人得很,一接近就跑远了。
轿车贴着绿化带边缘停,阮芋降下车窗,离萧樾不到五米,两人视线猝不及防撞上。
日光穿过葱茏树冠,在少年乌黑发顶投下细碎光斑。碎金沾染上睫羽,让他墨黑沉着的眼睛变得灿烂又清澈。
阮芋莫名其妙呆了一秒,就见对方的眼神也滞涩了下,然后那股明灿灿的少年气息荡然一空——
他看着阮芋,张嘴喊的是:
“你大爷?”
萧樾第一时间没想起阮芋的名字,却对她嗲言嗲语骂人的画面印象深刻。
所以信口招呼了句。
阮芋以为他骂她,一脸晦气地反唇相讥:
“好巧呀萧中秋,今天的T恤一如既往的干净呢。”
萧樾权当没听见,正欲绕开阮芋家的车,副驾驶车窗在这时降下来,陈芸女士好奇地问:
“你好呀,你是小芋的同学吗?”
萧樾停下脚步,在长辈面前维持礼貌:“嗯,阿姨好。”
陈芸:“你刚才叫她什么来着?”
萧樾:……
他面不改色:“你大爷。这是我们一中最近流行的打招呼方式,两个词的含义要分开理解,其中‘大爷’是形容词,用来修饰主语,表示对问候对象的尊重和友好。”
萧樾转眼看向阮芋,“对吧,你大爷?”
阮芋:……?
这人是萧樾?一天不见嘴巴开光了?
这一分钟他说的话,比前几次在学校见面加起来都多。
陈芸听得云天雾地,心道文化差异太可怕,她竟然完全听不懂这里的青少年说话。
被萧樾拎在手里的小猫发出两声孱弱的叫唤,阮芋瞄了眼,想起车上有猫粮和医药箱,于是拿了东西下车,让萧樾把猫放到不远处的亭子里,她来问诊。
“你会给猫看病?”萧樾本想带小猫去宠物医院,怎知半路杀出个阮医生,“靠谱吗?”
离开陈女士视野,他又恢复了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怠慢本性。
阮芋:“华佗再世,你说靠谱不靠谱?”
阮芋从小就爱给猫咪看病,以前住的小区流浪猫很多,她爸刚好是医生,偶尔指点一二,就这么培养了个半吊子兽医。
小猫由萧樾按着固定头部,阮芋夹着棉花清理它眼睛的秽物。
她会小声指挥他给小猫换动作。两人距离很近,少女甜津津的声音仿佛贴着他耳廓往里钻,萧樾的鸡皮疙瘩又起来了,很不自然地退开一步。
阮芋没注意他的小动作。
她半垂着眼,全神贯注,几绺黑发挂在耳后,衬得耳朵白皙如玉,娇小又饱满。
“对了。”
阮芋没抬头,侧对着萧樾,一边照料小猫一边说,
“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