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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方的天花板摇摇欲倒。

木板左右摇曳着,火焰啃噬着衔接处,一块块木头将落未落、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这道机械音又发话了。

这次,似乎又与以往存在些微不同。它仿佛被赋予了至高的人性,似乎要与某个清冷平静的男音重叠。

【睡吧,再休息一会。】

【然后,我们将去往该去的地方。】

木板携带着一团烈火,自上方倏然坠下——!

眼前一片漆黑。

……

……

下雨了。

这夜的大火,也终于熄灭了。

被大火焚烧掉的建筑,在底特律的街道上,实在不算什么稀罕之景。

米尔纳在残垣断壁间,找了个还算完好的凳子坐了下去,这应该是之前放在调酒台处的高脚凳。

雨滴沾湿了他的西装,他今夜穿来的是件浅灰色西服,他很喜欢那件衣服,所以特意穿出来和美人见面。只是这件衣服如今却被浸染为异样的暗红色。

米尔纳歇了一小会,然后掏出了一盒烟。

他翻开打火机的盖子,按动了好半天,才终于燃起一小簇火苗,点上了烟头。

他从嘴边吐出一大团沉重的烟雾,又低下头,默默地看向脚下。

波荡的雨水越积越多,那片暗红色却无法被稀释,随着眺望向远处的视线,越来越多血肉模糊的尸体,倒映在他的眼底。

“先生。”一名伤势还算轻的家族成员,迈着半小时前刚刚变成的跛脚,费力地走了过来。

米尔纳无言地盯着家族成员的腿,过了好半天,才轻轻地问:“多少人?”

“18名,先生。”那人回应。

米尔纳发出深深的叹息。

底特律合伙人的另一党派,在今夜对米尔纳家族名下的酒吧,发动了突袭。

这场火拼,他的家族最终赢得了胜利,但统共逝去了18人。

“一卡车的东京别墅和名誉……”他这么呢喃着,看了看眼前堆积成山的躯体。

最后,他发出一声讽刺的冷笑。

……

莎朗·温亚德,此刻正在酒吧的二楼。

房子快要塌了,她在走廊里走动的时候,二层的木板塌陷下去了一大半,恰好封住了去往包厢的路。她花费了些力气,最后做了个引体向上,才翻身进入了包厢。

包厢里也塌的差不多了。

一片烧成黑色的木头和杂物堆叠在一起,放眼望去,根本寻觅不到人影。

她开始一个人搬运东西,好在她的身体素质远比寻常人好得多——很快她就为自己清理出了一条路。

莎朗走进了先前将她和卡慕隔绝的地方,望向那片被烧得一塌糊涂的沙发区域。

她没找到朗姆,但在一摊宽大的木板下,隐约瞥见了亮黑色的鞋尖。

于是她立刻奔向那块木板,咬着牙将其推开。

“咚——!”被掀开的木板砸向了另一侧,莎朗在木板下看见了,几乎被烧成一块煤炭的青年。

是的,煤炭。

这个形容丝毫不夸张。

莎朗并不知道,这具实验体的能力,究竟能否治愈这身必死的伤势。

而她不得不承认,她从未感觉心脏像是今日这般,被人攥紧压迫似的,连同喘气

都奉欠。

她以为她是个资深演员,应该够格导演出一场精妙的戏剧。

可是一部一百分钟的电影,究竟是否称得上是部好片子,除了前面顺利而精彩的九十分钟,后面的十分钟落幕也同样重要。

毕竟再好的开端配以烂到发臭的结尾,观众都会止不住破口大骂。

而事实证明,好的演员并不一定会成为一名成功的导演。

莎朗颤颤巍巍地将手探向了青年的鼻底。

还好、还有呼吸。

她不知道自己如释重负地长吁出了一口气。

金发女人抬起手,像是母亲拥抱着孩子、亦或长姊拥抱着幼弟——

将青年抱在怀中。

第150章 Chapter150

Chapter150

日本千叶县

山武郡九十九里町

夏日的海风泛着炎热与咸腥, 一波波猛涨的潮水扑向沙滩,天边有海鸥清脆的鸣叫。

穿着背心的少年沿着海岸线大步行走,浅白色的细沙上, 余留下一排排清晰的鞋印。

他一路走走停停,神情踌躇,紧跟着前面身着白裙的女孩。

女孩双手背后, 光着脚,细长的双腿上沾着几粒沙砾, 蹦蹦跳跳地前行着。突然,她猛地扭过头来——

“……!”

少年无措地环顾四周, 随即闪身避向了一旁的礁石。他抱紧双腿, 缩在后方, 生怕被对方发现。

“我看见你了哦——”

女孩掐着腰,径直绕到了礁石后方, 挑着眉头直勾勾地打量少年:“你跟了我一路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少年垂着头, 支支吾吾了半天,却一个字都没能吭出来。

女孩随即鼓了鼓脸颊, 略带童稚的声音脆生生的:“和人讲话时, 要看着对方才礼貌——!”

少年的肩膀一僵。

他似乎为此纠结了许久, 才终于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原来他的脸上有块胎记。

紫红色的、与周遭的皮肤格格不入, 从颧骨一路伸向嘴角,贯穿了大半张脸。形状张牙舞爪, 看起来像个呲着牙炸着毛的怪猫。

注意到了女孩的视线, 少年连忙抬起手, 慌慌张张地捂住了胎记。

他小声地:“对、对不起, 是不是吓到你了……我没有恶意。”

通常而言, 旁人见了他脸上的胎记,都会退避三舍,“怪胎”、“丑鬼”这些侮辱性字眼,更是不留余力地朝他砸来。

然而女孩却只眨了眨眼睛,目光清澈而纯粹,毫无嘲笑的意味。

她只问道:“那你要和我做朋友吗?”

“诶?”

“我叫优子。”

女孩朝他伸出手,“你呢?”

少年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激动到口齿不清,连同发音都有些笨拙:“我、我叫山下!山下井!!”

……

……

——世界于我,未免过于残忍。

自小被视作怪胎的孩子,终于交到了一个从不用有色眼镜看待他的朋友。

但在同日,他兴高采烈地回家,准备将这一喜事告知家人时,竟在家中看见了将死的母亲。

母亲躺在病床上,像是被钩子钓起、狠狠摔在泥土上的游鱼,周遭的水分随着太阳的烘烤而蒸发,只得挣扎着张大嘴巴、开合鳃盖,想方设法地汲取空气。

然而鱼儿最终无力抵抗,母亲的目光也越发黯淡。

她只说:“井君,我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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