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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争,权势如此,地位如此……谢紫殷,亦如此。”

陶明逐喃喃道:“……你知道?”

“我为何会不知道呢?”霍皖衣歪着头,眨了眨眼睛,“谢紫殷爱我这张脸,就绝对瞧不上你这种长相,你能有恃无恐,必然有比救了他的命更重要的理由。可这本不重要。”

霍皖衣道:“重要的是,我不允许有任何人,挑衅我在谢紫殷心中的地位——哪怕是憎恨,也不能比我更多,陶公子,你认为呢?”

陶明逐站在原地,不知为何,身处斜阳光照之下,却仍觉如坠冰窟。

作者有话说:

陶明逐:我其实拿的不是情敌剧本。

陶明逐:我是负责撒狗血的。

霍皖衣:我是负责撒狗粮的。

陶明逐:……狗贼!

第8章 山水

这一笔水墨勾勒出山峦河流,绵延弯折,便如霍皖衣这一生,从起初的颠沛流离、不得拯救,一笔画到日落之后,空荡荡而无所依,归处难寻。

于人生的无数条岔路而言,霍皖衣走过所有人以为的错路,却还固执认为这并非是错——哪怕是错的,也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走到这最后。

墨色烟云渲染,他提笔勾出最后两缕柳枝。停笔赏画,先看他极钟爱的险峻高山、茫茫河流。

谢紫殷进屋时,霍皖衣已将画卷收好,系上细结。

他偏头看人,讶然道:“你怎么这个时辰就回来了?”

谢紫殷一身官服未解,红衣玉面,指间摩挲着扇骨玉坠,道:“陛下半月后会去偕陵山敬告天地,祭祀祈福。”

这句话好似是再寻常不过的谈话。

然而这话是与霍皖衣来谈,那寻常也就变得不寻常。

窗棂外繁枝照影,洒在谢紫殷的肩侧耳畔,霍皖衣怔怔看了片晌,忽然问:“你在提醒我?”

他是真的超出意料,头一回意识到,自己真的读不懂谢紫殷在想什么了。

“你居然会提醒我新帝的去向?”霍皖衣道,“谢紫殷,你究竟想做什么?”

谢紫殷却随性自在:“我就算不告诉你,你也迟早会知道的。”

霍皖衣道:“可你本就可以不告诉我。”

谢紫殷抬起眼帘看他,双眼含笑:“我就想告诉你,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他几有一瞬无法言语。

好似心间压着些难以排解的东西,叫他五脏六腑都有些为此抽痛。

然而这种感觉独独只有一瞬。

等到霍皖衣真切想去感受时,却连自己先前是什么感觉都不再记得。

“谢紫殷……你有时是很过分的。”他轻声道。

谢紫殷便问:“我过分在哪里?”

霍皖衣道:“你现在分明是个坏人,却偏要让我以为你还有良心。”

谢紫殷摩挲着玉坠的手指一顿:“和你比起来,世间任何人都有良心,我自然也会有。”

霍皖衣道:“你又想说我无耻?”

“我不想说你无耻,”谢紫殷道,“你霍皖衣想做的事情,很难有做不成的事。既然你迟早都会做成的,我又何必耗费那么多心力去阻止你?”

他对上谢紫殷的眼睛。

“谢相真了解我。”霍皖衣道,“而我却并不了解谢相。”

谢紫殷神情不变地反问他:“你需要?”

霍皖衣顿了顿,道:“至少很久以前,我能一眼看出谢紫殷在想些什么。”

谢紫殷只是微笑。

——他们心照不宣,未将言语说得清楚明白。

霍皖衣能一眼看出谢紫殷在想些什么。

——而如今的谢紫殷,已经不是当初的谢紫殷。

也许真正的谢紫殷早就死了。

死在被刺过九剑丢进河水中的时候,死在心死成灰,对霍皖衣的背叛失望透顶的时候。

如今坐在霍皖衣眼前的人,只是有着同样皮囊的另一个人。

不是他的谢紫殷。

只是权倾朝野的谢相。

他们曾于盛京繁华街巷里共赏花灯,听过游书,见识山河锦绣,诉尽心中丘壑。

然而人生不如意事,一再翻覆。

纵使登过最高的楼,许过极真切的承诺,应下终身乃至永远,可灯火终有熄灭之时,满街行人亦会离散,留下无人问津的街巷,烛灭过时的花灯。

也许下一个赏灯时节,行人依旧如织如云,花灯依然竞相盛绽。

——但有的东西,会永远留在那里。

霍皖衣将画交给解愁,嘱咐她托人送去展抒怀的赌坊时,并未避开谢紫殷。

他做完这些事,沉默着坐到了谢紫殷的身旁,偏头看着谢紫殷窝在小榻里懒洋洋的样子,视线偶尔会落在那枚红玉上。

谢紫殷的兴趣其实很不明显,但霍皖衣自与他相识以来,早就窥探到他的一二爱好。

譬如玉坠。谢紫殷很爱红色,是以不管什么东西,只要能挂上坠子,谢紫殷必然会用上红玉。

霍皖衣在最初知道时心动得很。

他喜欢谢紫殷,尤其是每次望见那双手把玩红玉,都觉得自己在欣赏世间难得一见的美景。

这些想法他从未说起。

直到后来,他也失去了说出口的机会。

只是现在时日正好,阳光和煦,霍皖衣在枝影繁复的花纹下凝赏美景,依然不敢将这些话宣之于口。

他已习惯不说出自己的爱与恨,又把它们看得很轻,随时都能说出口去。

而他还是觉得它们陌生。

霍皖衣只定定看了良久,忽然道:“新帝比之先帝,赢在何处?”

他又一次失算。

因为谢紫殷转眼看他,神情间竟有几分温柔:“……我等了这么久,直到现在你才开口问我。”

“……等?”

谢紫殷道:“以你霍皖衣的为人,直到现在才问我这个问题,难道还不算迟吗?”

霍皖衣抖颤着睫羽,半晌,他轻声发问:“谢相会告诉我么?”

谢紫殷不答,只探出手来,在他腕间抚摸,偶然用力间,浸出一抹绯红。

霍皖衣便追问:“谢紫殷,你会说么?”

“夫人这么急着问,却也不想想,我为什么一定要答?”谢紫殷似笑非笑,“就算我要应,你难道就不知该说什么好?”

霍皖衣道:“你什么意思?”

谢紫殷沉吟片刻,道:“为什么不求我呢?霍皖衣。”

说得这么柔情似水。

好像无论什么事情,只要他放低身段去求,就必然能得到谢紫殷的回应。

——可天下间没有这样的道理。霍皖衣想。

他从不信有这样轻松的事情。

他已习惯用复杂难明的手段去达成所有,因为他想做的事情,只会布满荆棘陷阱,教人一朝沦陷,而不会是坦荡大道,只需他走上去,就可抵达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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