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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纷纷扬着手中农具,将方才北州兵运送进来的污黑与脚下沙土一起翻弄。
那悉数是作为肥料的腐叶。
应是从不曾做过这类事情,众人一行行相隔而立,即便动作略显生硬,却力道强实,整片土地分明还看不到一丁点翠色,甚至不知道打算种下何物,偏蓄满生机。
“晌午太热,这时候可以凉快些,等忙一阵就休息,申时之后再继续。”
江恶剑仍陷茫然间,忽听厉云埃开口。
江恶剑微回过神,语气萎靡:“还真的是要种地……”
“不过,阿韶小时候其实很不喜欢这些。”
“什么?”
听厉云埃突兀提起司韶令,江恶剑耷拉的眼皮一跳,不由来了几分精神。
不料厉云埃只撂下一句竟就止住话头向前走去,留江恶剑在原地愣了愣,才恍然明白,他大抵在故意引他跟随。
却还是忙不迭跟了上去。
果然,几乎快贴到厉云埃背上,江恶剑正侧耳听他接下来的话,厉云埃已拿起两把枣木锄头,转身极为顺手地递给江恶剑一把。
“……”江恶剑心情复杂地接住。
听见厉云埃又道:“他觉得做农活耽误练功夫,与其耗费精力填饱肚子,更想要执剑救人于水火,以不负江湖侠骨。”
“……”
闻言一愣。
江恶剑脑中突然无法控制地回响起司韶令曾反复说与他的话。
——我喜欢你自私一些,懂么?
——因为你贪、淫、恶。
——恋生恶死,怙恶不悛,我只要,你活着。
这……和厉云埃口中的“阿韶”,当真是同一个人?
尽管也听说了司韶令曾师从南隗五派之一的擎山,甚至为铲除作恶多端的江寨而患上眼疾,但自从与司韶令相逢,这些传言便早就被他抛于脑后。
他实在想象不出司韶令以前的样子。
江恶剑正沉默间,厉云埃已陡然抬臂高扬锄头,不怎么稳当地将大片腐叶凿入脚下,吓了他一跳。
忙也学着厉云埃的模样,一锄头下去,才忍不住问道:“他真的是……为了他的亡妻?他那丧心病狂的亡妻,怎么就那么狠心,舍得弃他而去?”
没想到话一出口,厉云埃无声看他一眼。
看得江恶剑微有心虚,以为他听出自己丑陋扭曲的嫉妒心,却一再克制,仍酸溜溜地保证道:“无妨,以后有我在,我贪生怕死,王妃大可放心。”
“……”
见厉云埃未开口,江恶剑思绪一转,又强行转移话题:“不过——”
“逆云帐着火那日,我看他帮王妃收菜的动作麻利得很,我夫人果然做什么都有天赋的。”
“……”厉云埃停顿半晌,终于开口,“倒也不是。”
“啊?”
“每到有农活时他都借故躲避,后来被我娘点住穴道,只能看其他人吃喝,饿了整整一日,从那之后,他就知道,人可以手中无剑,却不能腹里无粮。”
“……”
“只要吃饱,心向江湖,锄头也可以是救人性命的剑。”
意味深长般盯着一阵恍惚的江恶剑,厉云埃紧接着道:“可惜,他现今把他的江湖弄丢了,连自己也救不成。”
“有朝一日,你能帮他找回来,救救他么?”
“……”
心下猛然跳动,江恶剑并不清楚厉云埃究竟在说什么,却不知为何,又仿佛听懂了般的耳畔轰隆作响。
“为什么……我现在不行?”
江恶剑怔然看着已继续翻土的厉云埃,总算抓住关键的一缕问道。
厉云埃却迟迟未再言语。
急得江恶剑挠头又想了想,实在不明所以,为让厉云埃再多说几句,狠狠心,毫不犹豫地一把夺过他的锄头。
在厉云埃淡然抬眸间,连同自己另一手,顷刻凝起轩然掌风,催动两把锄头,如长剑狂扫,顶着愈发热烈的满头日光,速度快得甩起无数汗水飞落,也无人看清。
不出半刻,常人至少需半个时辰才可翻整的两行沙土,已柔软松散,色泽均匀,可谓全场最佳。
浑身上下泥乎乎,江恶剑呲牙一笑,衬得两颗虎牙格外白灿,惊呆了周围所有人。
——包括不知何时停驻在门前,还不等迈入一步,便同样灰头土脸的萧临危。
经过昨夜赌约,萧临危半月以来第一次欲亲自一睹如今苦笼究竟,眼下拍拍灰尘,嫌弃的走了。
苦笼内也就无人看到,萧临危在回去金帐的路上,迎面与负责收整朝贡的一行侍奴相遇,破天荒地停下。
皱眉瞥了眼毒辣烈日,自密匝层叠的枝间拧下一颗清凉圆滚的葡萄,因着下方铺有冰块盛着,新鲜得仍挂着晶莹白霜。
“呸呸”两声,萧临危却尝了一口,面色阴鸷地甩开。
“难吃,全扔苦笼去。”
第82章 葡萄(上)
沙土飞扬,弥漫在空气中还未完全沉淀,江恶剑迎着周遭不可思议的视线,一眨不眨地看向厉云埃。
“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你刚才说的话都是什么意思——”
“王妃!”
可惜话没说完,耳旁突然传来急促的一声。
是刚从后方帐里出来的一人,此时神情慌张,俨然遇到什么非同寻常的事情。
“王妃快进去看看吧,不然要出人命了……”
什么?
江恶剑闻言也一皱眉,见厉云埃已随对方转身,只能将满腹问话暂且咽回,忙也跟了过去。
“林厌!”
一掀帐门,入眼竟是摔坐在地上的林厌,以及即将朝他面门落下的锋利割刀。
江恶剑径直将手中一锄头扔出,“当啷”与割刀相撞,千钧一发间免去了林厌惨遭毁容的厄运。
而林厌面前的人在失去利器之下又疯了般扑向林厌,拳头密如雨点,毫不留情地一下下往林厌身上招呼。
“你他娘的竟还敢回来!下贱的狗东西!我杀了你——”
自然不会允他骂骂咧咧的继续动手,眨眼间,厉云埃也上前将他不管不顾挥舞的铁臂钳住。
与此同时,江恶剑猛地拎起林厌,把人甩到自己身后。
“怎么回事?”江恶剑皱眉问道。
本以为林厌与这里的坤奴皆为熟识,刚刚见他一个人往里走去便没在意,只当是他在寻找往日旧友,怎就打起来了?
尤其,看到林厌脸上已然红肿不堪,对方明显对他恨之入骨,江恶剑难免又觉匪夷所思。
“你看着弱不禁风,咋走到哪都人人喊打的?这回又是为什么?”
“……”林厌却双目有些恍惚,沉默着两手指头缠紧,不知在想什么,像忘了辩解。
倒是被厉云埃钳住一臂的那人,此刻仍怒意上头,竟胆大包天地用力推了一把。
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