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搁那玩你的水了,快救人、救人!”
尽管都是老夫老妻了,厄喀德纳还是把谢凝黏得不得了,听到他这么说,只好把缠在人腰上的尾巴一圈一圈地解下来,跃入海水,去援救人类的王国。
普罗米修斯同时从高加索山上站起,他行走在波涛之上,如履平地,将蒙受了海难的土地一块块地抬到高处。看到他们,一些不愿参战,不想选边站的神祇,总算有了借故逃避战争的借口,赶忙去支援陆地上的生灵。
神权更迭的战争持续了数百年,卡俄斯懒散地睁开一只眼,盖亚也在梦中不悦地翻了个身。直到人类已经习惯了漂移游荡的日子,认为过去在坚实大地上的生活,乃是遥远不实的传说时,命运终于拨至正轨,得到了预期的结果。
——作为神王的宙斯落败,第五代诸神也如过去的古老神祇一样,开始逐步退出历史的舞台。作为第六代的神王,忒提斯之子在大海中建立了自己的政权。
先代唯一没有离去的主神就是阿佛洛狄忒,她与她的儿女仍是手握神职的强力神明,因为见证与记叙者的承诺,她的确得到了优渥的回报:哪怕忒提斯之子也被自身的后代推翻,她依旧会是爱与美的永恒具象化,在所有神祇中,她是最后逝去的那个。
尘埃落定之后,普罗米修斯专门来拜访了谢凝。
“多洛斯呀,”泰坦神笑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终结这一代的神权呢?依照我对你的了解,你总不会真的想要众神一代接一代地更迭下去,你仍是想要回家的。”
谢凝这时候也有点骑虎难下的感觉了,神的寿命无穷无尽,他能确定的,也只有为他们安排一个命中注定的灭亡结局,至于那个结局什么时候能来,那就是他无法控制的变量了。假使第六代的神王还像宙斯一样,统治个几万年的时光,他真的不会再有那个耐心,看着停滞不变的世界耗下去。
“我不知道,”谢凝头疼地说,“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普罗米修斯笑了,纵然宙斯已经从统治者的王位上黯然退隐,流放至混沌的帷幕,他依然戴着双手的镣铐,作为曾经被绑缚在高加索山上受刑的象征。
“我确实有一个办法,倘若你信任我,就请听我说。”他蘸着杯中的酒,在桌子上划出一道,“你不必在画布上添加自己的样貌,因为你乃是意外来到这个时代的过客,在你成神之前,命运女神亦无法断言你的未来;你只需要在画布上增添雌性厄喀德纳的样貌,因为初代的厄喀德纳已然死于百眼巨人之手,在她之后的怪物始祖,不过是宙斯延长王权的畸变结果。”
他这么说,就等于在“众神注定终结”的命运中,摘除了谢凝与厄喀德纳。
谢凝心中困惑,表面则不动声色地问:“然后……?”
“然后,等到第六代的新神也记录其中,你就可以结束自己的职责了,”普罗米修斯低声说,“因为原始神明已经做出决定,我们将离开这个世界,去往新的时空开辟疆土。”
谢凝:“……啊?”
厄喀德纳吐出蛇信,嘶嘶地道:“你们终于下了决心。”
普罗米修斯点点头:“不会再有神王能够逃避被推翻的命运,神明在这里的一切痕迹,都将逐日远去,成为不切实际的谣言妄语——多洛斯,你的到来,正是向我们证实了这种结局的真实性。今后的世界便是人类的世界了!终有一日,他们会不再依靠祷告祈求帮助的力量,转而挖掘自身深处的潜能,决定自己的未来。因为神祇已然从这个世界离开,编织命运的织机,也被你片片地震碎。”
听到这话,谢凝的第一反应是怀疑。
“你们走了,我和厄喀德纳可就是仅剩的两个神了,你们真能舍得抛下这里吗?”
“正是由于你的愤怒,终结了众神的权柄,我没什么可以抱怨的。”普罗米修斯轻松地耸了耸肩,“但对另一些神祇来说,倘若什么也不做,就得年复一年地厮杀夺权,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更强力的子女推翻——陷入这种可悲的轮回,下场又比寿命短暂的凡人强到了哪去?还不如前往新的时空,到那里寻求新的命运启迪。”
“那太阳月亮,时序更迭呢?”
普罗米修斯说:“自有新规代替神的操纵,不会叫它们轻易地崩塌损毁。”
谢凝想了很久,最后,他点点头,说:“好,我明白了。”
到了众神离去的那个时刻,谢凝合上永无止境的画布,与旧日的神明告别,他看到晚霞泛着如血的辉光,流星从天空下到地面,又从大地升至苍穹,如此持续了七天七夜。人们惊叹于这样的奇迹,纷纷离开家门,走到一望无际的旷野,观赏那壮丽幻渺的场景。
所有人都以为,这昭示了新的辉煌,应当有一个最伟大的神,在天与地的交界处诞生。但谢凝心里清楚,这恰恰是落幕前的绝景,从此再不会出现的天意。
神的时代结束了。
在这之后,世间又过了许多年。
失去了神祇的管控,日月星辰逐渐变为理性死寂的天体,只遵照规则运行转动,四季随之轮换。唯有大海与陆地混乱了一些,因为发觉神明不再回应人的任何呼唤,许多人认为绝望的年头已经到来,这从而引发了激烈的战火。
没了神的体系,又失去了“见证与记叙者”的神职,谢凝现在只是个长生不老的普通人了,他十分苦手,问厄喀德纳:“这下怎么办呢?”
厄喀德纳吐着蛇信,竭诚为爱人分担烦恼,坦诚地提议:“我去把他们全吃了?”
谢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过了一会,抬手拍拍他的头。
时光流转,好在平凡人的寿命有限,一生中要记住的事又太多,“神明是否当真存在”的议题,过了三五百年,也就没有人再讨论了。人类鲁直而野蛮地生长在大地上,国度崛起消亡,族群迁徙定居,不同肤色的人说着不同口音的语言,各有各的习俗与喜好、仇恨与积怨。
“人变得可真快呀!”望着神镜,厄喀德纳惊奇地在当中眺望,居于西西里的地下,每隔百年,他和谢凝固定要出去逛一圈,但时间的长短已经很难定义人类变化的效率,“瞧瞧他们,真像天上的云一样变化多端。今日是至亲的朋友,明日就能成为不死不休的仇敌;坚固华丽,倾尽了一百万个人的心血造就的宫殿,也能在一夕间毁坏为废墟。我知道自古便是创造的难度大于毁灭,毁灭的速度却远超于创造,然而人类却如此夸张地放大了这样的天性,他们奥林匹斯神与一般,有种奇妙的恶,深埋在他们的善里。”
谢凝说:“人就是这样啊,我也是这样的。”
厄喀德纳嗅了嗅他身上的气息,太多年岁水一样淌过,多洛斯还是那个乘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