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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死于三十年前的战乱,无儿无女地过了一辈子,因为上了年纪眼睛不好使,平日里都是靠邻里接济度日。如今周围邻里都逃得七七八八了,留下的几户人家便承担起了继续照顾赵婆的责任。
听到霍役的声音,赵婆诶了一声,摸索着接过霍役递来的勺子,舀起饭菜吃起来。吃着吃着,她又问起了倩儿:“小霍啊,倩儿这几日怎么不来呀?怪想她的。”
霍役嘴唇发抖,忍着心中悲伤勉强笑道:“她……她离开家了。”
不过半个月的功夫,他对女儿已是思之若狂,若是可以,他恨不得即刻就飞到女儿身边。可他哪里能够啊。
赵婆眼睛看不见,却洞悉了霍役的内心,微微一笑,道:“你很想她罢?”
霍役嗯了一声。
“她肯定也是想你的,熬过这一劫,一切都好了。”
霍役想了想后,问:“赵婆,你还记得当年的事么?”
“当年西番入侵那会儿么?自然是记得的。”赵婆神色依旧平静,这是看破生死后的豁达,“当年西番军队攻入城中,挨家挨户地杀我们汉人。我那当家的为了护住我拼死跟闯入我们家的那个西番蛮子打了起来。那个西番蛮子死了,我那当家的也挨了三刀。我抱着他哭,恨不得跟他一起去了,他说我傻,既然活下来就好好活着。所以你看,我就好好活到了今天。”
接着,她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一回我是继续托着这条老命活下去,还是要孟婆那儿找我那当家的了。毕竟这一回,他可是护不住我了。小霍啊,阿婆不明白,你怎么不和倩儿一起走,又怎么问起了阿婆当年的事?”
赵婆的话才说完,只听远方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惊天动地的喊杀响彻云霄。
“城破了。”赵婆轻轻地说,“跟当年一样。”
霍役旋即起身往外跑去,赵婆朝他背影问:“你去哪里?”
“去护我该护着的人!”
赵婆微笑,发抖的手从胸口摸出了一块玉。那块玉并不是什么好料子,但经年累月的抚摸让它覆上了一层光亮的色泽。
“当家的,”赵婆轻声自言自语,“又是一年了呀,咱们这些老的,得保佑那些小的呀。”
北郊民巷,玉秋兰和她爹吵得不可开交。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去什么去!不肯离开也就罢了,现在连躲都不肯躲!你是要气死我么!”
“爹!”玉秋兰吵得面红耳赤,“我会武功,我能打架,现在西番蛮子攻入城了,我在府衙当差,我要去救人!”
玉老爷子轻蔑道:“你那点三脚猫功夫能顶什么用?那些蛮子的刀是不长眼的!你在府衙当差不假,可你不过是个仵作而已,你还救人!你不让人救便是万幸了!”
“我!”玉秋兰气得不知该如何还口了,因为她爹说的,条条是理。
可她那颗心,怎么是被她爹训一训就能平静下来的?
“可是,爹,我是真的想去。”玉秋兰委屈地红了眼眶,“我虽然不过是个仵作,但我也是为百姓做事的人。当初我接你的职做仵作的时候,那么多人非议我,爹你不是还说’哪有女子不如男’,你还激励我要好好做事,叫那些人都看清楚,女子做仵作,根本不输任何人。怎么如今到了安西的危亡时刻,你却说我一个姑娘家家的去什么去了?”
玉老爷子叹气:“当仵作靠的是脑子,但打仗拼的是命。你若真想帮忙,该拼你的脑子和才干,而不是你那点三脚猫功夫。”
说完,他走入屋中提出两个药箱,一个自己挎着,一个交给玉秋兰。
“你若真想去帮忙,就去救伤员。走罢,爹陪着你。”
玉秋兰惊讶地看了她爹一会儿,接着破涕为笑:“好!”
作为仵作,总是会些救人命的医术的。父女二人挎着药箱就往外跑,城里的喊杀声和惨叫声已是越演越烈。
才跑出一段距离,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等等我!”
父女二人回头一看,只见赵栊抄着两把大刀跑过来,棕色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我不懂医术不会救人,可我功夫好,我来保护你们!”
东城门,一个女子逆着百姓东逃的方向挤入城门。
守门的官兵看到了,挤过去揪住了她,大声斥问:“你进去做什么!你不要命了么!”
“放开。”那女子杀气腾腾地盯着那官兵,惊人的美貌之下,竟是一把低沉沙哑的男子一般的嗓音。
那官兵愣了愣:“你究竟是……”
“男的!”安风摇怒道,“放手,我要进城!”
他说着就要甩开那官兵,那官兵加大了手上的力气,却被安风摇反手一拧,压跪在地。
“废物!就跟你们那个师爷徐直一样,都是不听话的东西!我不发火,当真我以为我好欺负?”
他是在五天前被送出城的。
送出城的前一天晚上,徐直还跟他恩恩爱爱,你侬我侬,结果第二天醒来,却是躺在离安西一百里外的宣春城。他听着徐直的下人的描述,灌了一整壶热茶才明白,原来前一天晚上徐直给他下了药,在他熟睡的时候派人将他送出了城。
解释完后,徐直的下人说:“大爷是为了公子好,不想公子遭难,毕竟安西已是朝不保夕了。”
“为了我好。”安风摇哼了一声,捏碎了手里的茶杯。
徐直派人连夜将安风摇送出城,而安风摇也依葫芦画瓢地趁夜逃离宣春返回安西,只留下了一封谩骂徐直是个傻蛋混账,将自己视为软弱无能的人的信。
那官兵听到安风摇直呼徐直的名讳,颇惊:“你是徐师爷的……”
“我是他仇家,他欠我债,我回来讨!”
安风摇骂完,手一松,泥鳅一样挤入逆向的人流中没了影。
官兵放松被安风摇掐得生疼的胳膊,倒抽气直吐舌。
安风摇风尘仆仆跑回了独居的家,一脚踹开家门,跑到房中,将床下那口锁了许久都积了灰的大箱子打开,雷厉风行地换下身上的女装,穿上箱子里那套许久不上身的黑衣,戴上护腕和面具,匕首藏于靴底,利剑握于手中,出鞘,寒光泠冽。
安风摇嘴角一扬:“这可是有许多年不杀人了。”
西城门,城墙为界,两方军队,披血而战,一方杀气腾腾,于喊叫声中抬着攻城木一下一下撞在城门上,半尺厚的铁城门在持续不断的撞击中摇摇晃晃,吱吱呀呀的声音预示着它即将崩垮的命运;城门两侧的城墙,攀爬着数不清的西番人,他们身着黑色铠甲,叫喊着野兽嘶吼一样的话互相鼓励,攀登城墙的同时也要躲避自家阵营投石器掷入入城中的巨石以及射向守城的汉人官兵的弓箭。巨石和弓箭无眼,攻击汉人的同时也攻击西番的自己人,可这便是入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