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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我已经习惯了身体里充满阳气,暖洋洋的感觉,如今乍一被剥离,疼痛和寒冷感竟比以前还要猛烈些。

我抓紧时间交代段久:“若你找到和徐生相关的,就把查到的东西放到藏书阁第三层那本礼记里,我会去取。”

“知道了。”段久看出我的不对劲,直接利落的答应下来。“你还能留多久?陛下交代了我件事,与你有关,我想我得知道你的意思,不然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一时三刻的我还撑得住。”听到梁宴的名字,我皱起眉:“什么事?”

“陛下希望我去劝沈谊,把你的……肉身,也就是你的墓,从沈家迁出来,葬到皇陵里去。沈谊想来拿不定主意,毕竟是光宗耀祖的事。我想知道你愿不愿意,虽然这件事于礼不合,但若你愿意,我会尽力一试。”

段久大概是为了照顾我,一段话说的又急又快。我胸口疼的要了我半条命,也不妨碍我捂着胸口非得吼起来:“我愿意个屁!”

“这事那天我在隍城庙听到了,你让梁宴想都不要想,我就是死了,也决不允许他对我这般折辱!”我捂着胸口用力地咳了一阵,简单的向段久交代了一下我目前的状况以及我能看到听到接触到的事实。

“我知道怎么处理了。”段久点了点头,“我会如实向陛下转达你托梦给我的事。”

“……托梦什么的,还有我拜托你帮我查的事,都不要告诉梁宴。”我感受着环绕着我的白雾,觉得自己应该还有点时间再说两句话,于是又补充道:“我与梁宴的水火不容是,死了也水火不容。你以前怎么理解我和梁宴的关系,现在就照样怎么理解,不要指望我死了就与他握手言和,不可能。”

“沈兄,单做朋友而言,我得告诉你,在你离开的这些天里,陛下……好像真的很难过。从前我觉得他对你的感情过于复杂,但总归是厌恶占上风。可这两天,我竟然觉得,他对你还是有情谊的。而且我听说……总之陛下对于你谢世的这件事,好像有一些不太能接受,我总觉得他,过于偏执了。”

段久的表情有些复杂,他以前站在我的阵营,或多或少受我影响,并不太喜欢梁宴,如今却不知道听说了什么,竟然向着梁宴说话。

“你与陛下也针锋相对了十几年,如今算的上是尘埃落定。既然能托梦,那这些年间倘若有什么误会,也可借此机会说清楚。”

“误会?”我呵的一声笑出来,烛光不知被哪里来的风吹得摇晃,把我的笑映照的格外冷。

“我和梁宴之间最大的误会就是,”我笑起来,连带着整个身体都生疼的笑起来。“从来都不存在误会。”

“血海深仇是真,刀光剑影也是真,我一刀刺在他胸口的时候是真想让他死,他掐着我脖子的时候也是真想让我咽气。”

“他与我有情谊?什么情谊呢?”周遭的白雾开始如上次一般渐渐变成屏障,我却顾不上疼,只看着段久笑道:“二十年前塞北十万将士的尸骨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了我,皇家人到底有多薄情。段久,你忘了吗?十四年前那杯掺着毒的酒,可是我亲手递给先帝的。”

“仲平啊,我记得你为官第一天我就告诉过你,收起你那泛滥的同情心。掌权者,千万不要对你的敌人心慈手软。”

白雾化成坚硬的屏障,开始如利刃一般刺进我的身体。我在被梦境弹出来前,听到段久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只想你不留遗憾。”

遗憾吗?

我想。

遗憾太多了,可我已经不在乎了。我大仇得报,亲手送我的仇人们去了西天,该了结的我都了结了,欠梁宴的梁宴也早就从我身上扯平了。我耗费一身心血,让大梁百年内能再不起战火,让这天下清平,再也没有像我当年一般的孩童举目无亲、流离失所。我还看着沈谊平安长大、嫁人生子,幸福美满。

我已经了无心愿了,至于那点微不足道的遗憾……

我想起衣冠冢前伸向我墓碑的那只手,想起上元灯会非要给我赢花灯的那个人,想起多年前,倚在宫墙边叫嚷着要代替太子的那句大逆不道,想起无数争执间,那双带着怒火望向我的眼。

我想,算了。那些遗憾对我来说其实也并没有什么。

既然家国安宁,海晏清平。

就都算了吧。

第21章 帝座之下

我一出梦境,就着急忙慌地往宫里赶。

冷冷冷冷冷!冷死鬼了!

被梦境扔出来的酸疼感还在,弄得我整个人……整个鬼又冷又疼,脑子也昏昏沉沉的,好想睡觉,但我又不能就这么手脚冰凉地躺在街道中央,即使活人看不见我,我也要在十里八村的鬼面前维持我清高的宰辅人设。

我咬着牙,一刻不停的往宫里飘,路上不慎撞翻了宫墙外面的灯,吓的宫女太监们吱哇乱叫成一团我也懒得管。

我急,急需梁宴这个人形暖炉。

我风风火火一路往乾清宫飘,一头扎进梁宴的所在地,感受到心口慢慢涌进来的热流后,舒服的长吁了一口气。这趟托梦实在耗费了我太多精力,我亟需一场昏天黑地的酣然大睡,来调整自己的魂体。

我习惯性地打着哈欠往床榻的方向走去,然后……然后看着梁宴那张脸一脸晦气的止住了脚步。

他娘的!

我忘了,这是梁宴那个狗东西的寝宫,不是我自己的家,差点一屁股坐他身上去!妈的真晦气!

我拄着自己马上就要累趴下的魂体,看着床榻上安然入睡的梁宴,真想往他头上浇一盆凉水,冻死他个狗东西。

在舒适的软塌前徘徊了半天,我最终还是忍着把梁宴一脚踹下床自己躺上去的冲动,憋屈地一转身,拖着疲累的身体委屈地缩在椅子里入睡。

我听徐生提过一嘴,说成为了鬼魂之后就在六界之外,处于混沌之中,是不会做梦的。可不知道是因为我有一盏灯续命太特殊的缘故,还是白天提到太多次梁宴恶心的我没睡着,迷迷糊糊半睡半醒间,我竟然梦到了很久以前的事。

那应该也是一个像如今这样的冬三月,寒风冷得不行,我好不容易熬的下了早朝,结果还没看到自家烧着暖炉的轿子,就被半道叫回去,去议政殿批折子。

梁宴那个狗东西太知道什么叫物尽其用。一逢年节关头,折子多如山的时候,他就把坏心眼打到他的臣子们头上,打着议政的名义光明正大的把一堆折子分给臣子,让臣子帮他处理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

当然,这些倒霉的臣子里十次有九次都有我。这回更甚,梁宴只叫了我一个人,让我坐在大殿的风口,给他批那些鸡毛蒜皮的请安折子。他倒好,一个人坐在暖阁里,燃着热炉品御膳房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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