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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灯火的光照范围,掩着面,在梁宴看不见的地方失声痛哭。

梁宴说他信我。

可他不知道,我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

我从没骗过梁宴。

平生第一次,便是不再相见。

我看着梁宴冲我笑,看着他低下头去吹那盏灯。

我在风落下来的时候猛地向前奔去,环着梁宴的脖颈闭上了眼睛。

我听到风里我拙劣不堪的话语,裹挟着我的魂体,消失在灭下的烛火里。

我说:

“对不起。

梁宴,我这一生遇见你,从未后悔过。

求你相信我,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我决不食言。”

风停了,烛火熄了。

高高在上好似拥有一切的帝王站在黑暗里,他蠕动着双唇,好半天才发出一丝微弱的声响。

那声音实在太弱,非要贴近了耳朵才能听的分明。

他在喊:

“沈子义。”

“沈子义……”

没人再回答他了。

鬼魂也罢,真人也罢,无论是当初那个恨着他巴不得他去死的沈弃,还是昨日缩在他怀里带他去看烟花的沈子义。

都不见了。

这世间人海如潮,但梁宴知道,他只剩下空空荡荡的自己了。

他的爱人消散在风里,唯独只给他留下一抹红绳,被他紧紧地攥在手心里。仔细看来,那红绳上还带着水晕,向这方空间里被留下的人诉说着:

——鬼魂的眼泪也是滚烫的。

……

阴曹地府里有一间奇怪的屋子。

屋子的主人是一个长相俊美的男子,据说,据他自己所说,他上辈子是文曲星,功高盖主,权倾朝野,连皇帝都得让他三分。

要是别的什么鬼在阎王殿里这么大放厥词,准是要被人……哦不,被众鬼们笑掉大牙的,还会被黑白无常提溜着扔进油锅里烹炸,放到地狱里喂恶鬼。

但这个鬼却是个例外。

一是他长得很好看,一身书生气,却又不是那种卖弄着显得文绉绉的书生气,他那双眼常年带笑,但平静地望着你时,就好像见惯了大是大非,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似的。

二来,他是唯一一个敢在地府建学堂的。你说人都死了还读什么书啊,可他偏偏特立独行,就在阎王殿开了个小小的书堂,教那些枉死的还没来得及体验书塾的孩童们读书。厉害的是,阎王似乎对他很关照,对此并没有什么异议,连天界那位神出鬼没的神明下来瞅了几次,都对这种操作无话可说。

久而久之,地府里的鬼也慢慢习惯了这位不让学生喊他“先生”的鬼,偶尔在路上遇到他时,也会依着他的规矩恭恭敬敬地喊他一声:

“沈大人。”

沈大人我,今天过的很不太平。

我已经在这地府待了十年了,教的鬼学生不计其数,今年这届尤其难带,有个总是插科打诨上树掏鸟蛋的皮孩子,三天两头的迟到,我一要拿着戒尺打他他就拽着我的衣带直撒娇。

这不,今天书都读到了第二篇,这死孩子才急冲冲地从门里奔进来,一进来就扯着我的衣带直嚷嚷:“大人!大人!”

“大什么人,刘楚,是谁昨天可怜兮兮的跟我保证今日一定按时到学的!”

“不不不,不是大人,呀,这都不重要。无常大人让我来告诉你,你等的那个人在桥边出现了!”胖乎乎的孩子手舞足蹈地冲我比划着,激动地唾沫横飞。“就是那个那个,大人你等了十年,逢鬼就拿着画像给他看的那位!正在孟婆桥呢,再不去孟婆婆就要给他喝汤了!哎,大人,大人你等等我啊,哎呦!”

小胖孩在我身后摔了一跤,我却顾不上管他,提着碍事的衣摆直楞楞的就往奈何桥跑。

奈何桥头,一个打扮富贵的人正端着一碗汤,在孟婆的极力推销下正要往嘴里灌。

“等下!”我冲那龙袍还穿在身上的人喊道:“等一下,梁宴!”

拿着孟婆汤的人……不,现在应该是鬼了的某位手一顿,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我。

我跑的气喘吁吁,好不容易跑到他面前,伸手握住他的手腕。

我手上穿着红豆的红绳一摇一晃,沾了一层薄汗,与那人腕上的红绳靠在一起,相得益彰地融在一起。

我边喘边笑,笑着笑着眼底涌起一阵水光,掩饰性地抱怨道:“都说了一定会再见的,你走那么急做什么。”

“梁宴,这回我可没有食言。”

梁宴手里的孟婆汤倾斜而下,浇在地下盛开的彼岸花里。

他弯起眉眼,一如多年前初次相见。他回握住我的手,隔着将近十一载生死不见的时光里,对我说道:

“沈子义,我心悦你。”

我随着他的话笑起来:

“我知道啊,所以一直在等你。”

我踮起脚,在无数鬼魂的目光里,在赶来的小胖孩瞪大的瞳孔里,无所顾忌地吻上梁宴的唇。

“你瞧,咱们不都等到了吗。”

阴曹地府里只有象征着死亡的彼岸花,沿着奈何桥开了一路,诡异又美丽。

于是我可以这样说,我曾经跨过生和死,跨过时间与仇恨,和梁宴重逢在死亡里。

我和他在死亡里拥吻,如获新生。

你看,我就说,有情人自不会分离。

山水不改,你我终有重逢之日。

第75章 番外 只有我一人

正月十五,一年一度的上元之夜。

京都的家家户户早已挂起了灯笼,热闹的氛围一点也不比过年少。城内最高的那座望鹊楼今年依旧燃起了许多花灯,高高地挂在檐角,远远望去,就像一座燃的正盛的灯塔,火树银花的煞是好看。

我坐在檐下的桌前,望着远处的夜色发了一会呆,又低下头去批改公文。

上元灯会再热闹再喧哗,总归是与我无关的。我幼时便随父母一同去往边塞,从小便没有与这场灯会有关的一切记忆,后来带着一身血污回了京,又要忙着蛰伏忙着复仇忙着百姓,十几载间,竟没有一个佳节过的如同普通人一般,围着火炉话家常,与人携伴着出门同游。

沈谊到是一大早就跑过来,还赖着用了一顿午膳,约我晚上陪着她一同去看花灯。但我与她的新婚夫婿江道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属于是见上一面都要回来晦气地跨个火盆的地步。为了不破坏沈谊出游的好心情,我以“年关内积压的公文格外多,一时半会处理不完”为托辞婉拒了她。

沈谊走的时候悻悻的,不过心情还是很好,扬言今年江道要是不能把最大最精巧的花灯赢给她,就休想再踏入她的房门一步。

我对她的想法表示非常赞赏,甚至有一瞬间在想,要不要塞点钱给望鹊楼的老板,好让江道那个倔驴无论如何也赢不下来那盏灯,在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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