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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的指节一紧,裴郁心底忽然涌出一阵前所未有,如鼓点般密集的悸动,那音符奔跃如潮水,撞在心防岸边,一浪一浪,久久不能平息。

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孤身一人,从未完全信任过谁,也未曾放心靠近过谁。

活人于他,不过是敬而远之的过客。活人身上流动的情感,他不敢,也不愿去触碰。

他就像生活在一个巨大而透明的玻璃罐里,心如止水,漠然地注视着玻璃外的活人,匆匆忙忙来了又去,死了又生。

昙花一现,转瞬即逝的虚情假意,有什么值得留恋。

可这个人却不。

他偏要说永远。

裴郁从来不信这个词,短短两个音节,上下唇一碰的事,如果和利益挂上钩,活人甚至可以一直说到死。

可这个人是沈行琛。

他和别的活人不一样。

他不能消失,裴郁想,一定不能。

他的命,他的人,都不能这样轻易泯灭。

那样鲜活漂亮的骨骼血肉,怎么能说不见就不见。

他说,生是伴着他的人,死是缠着他的骨,就算有天灰飞烟灭,魂魄也要夜夜来入他的梦。

花言巧语听得太多,再虚假,也难免萌生出一点不切实际的期待来。

可如今,未及兑现的誓言还在耳边回荡,信誓旦旦的人却不知身在何方。

不甘心的人,又何止何年一个。

裴郁提着名字叫了几声,回应他的,却只有满室稀薄的月光。

他该不会……已经被何年,“解决掉”了。

不,不行。

只要想到这个可能,裴郁脑海中便轰然作响,炸起波涛翻涌的阵阵心惊。

本子攥在手里,掌心微微沁出的潮意,使纸页边缘更加绵软无力,像谁生命力悄然逝去的无可奈何。

隐隐慌乱下,裴郁心跳加快,绕着屋里屋外走了几圈,步伐也越来越急,连呼吸都渐渐加重。

他已经顾不上去想,这个叫沈行琛的活人,正在以一种他从前最惧怕和最厌恶的方式,试图掌控他的情绪,并且大获全胜,几乎使他心态失控,画地为牢。

现在他满心满眼,都只盘桓着一个念头。

沈行琛不能死。

绝不能。

他一拳捶在墙上,也不管那墙粉扑簌簌掉下,落了满手,勾勒出修长骨节间爆起的隐隐青筋,如月影之下嗜血的藤蔓纠缠。

“小裴哥哥,在找我吗?”

笑意盈然的嗓音在身后响起,七分轻佻三分慵懒,还有几分痛快招惹烟雾之后,略带喑哑的怡然自得。

裴郁骤然转身,死死抓住对方双肩,像要将骨头都捏碎一般:

“你,是,谁!”

一字一顿,从唇齿间挤出,他眸光像一双利剑,带着斩冰断雪的寒锋,直直射进对方眼眸深处。

对方却依旧笑得云淡风轻,花枝摇曳,在骨骼似碎的大力禁锢下,表情甚至都没有变上一变:

“我是沈行琛呀。”

那双黑眸穿风过水,大雾弥漫,漾着一丝纯真的戏谑,自下而上地望着裴郁,像天真无害的林间小鹿,迤逦而来:

“小裴哥哥认识我这么久,怎么每次看到我,还要问我是谁。你比我先出现记忆缺失,我会很伤心的。”

“你什么意思。”裴郁抓着他,几乎有些咬牙切齿。

沈行琛目光流转,扫过他手里的本子,又重新落回他眉眼间,笑意宛转,吐气如兰:

“你都看到了,我觉得自己的人格在渐渐流失,有时记忆会出现空白,常常想不起来都做过什么,也记不得一些人和事。不想遗忘的,我会写下来,以免哪天,连自己是谁都不再记得。”

“不过没关系,小裴哥哥。”沈行琛粲然一笑,裴郁于无数暗夜里所见过最迷人的花,就开在他脸上:

“等我完全消失,何年也会跟我同归于尽。到那时,我的尸体就归你了,你拿去做骨架,放在床头,让我永远陪着你,直到你自己,也变成一堆白骨。生不能同衾,死后,就让我和你同穴而眠吧。”

第88章 甩不掉的麻烦

“等我完全消失,何年也会跟我同归于尽。到那时,我的尸体就归你了,你拿去做骨架,放在床头,让我永远陪着你,直到你自己,也变成一堆白骨。生不能同衾,死后,就让我和你同穴而眠吧。”

沈行琛眼波如春水潋滟,笑意莞然:

“从前我告诉过你,小裴哥哥,想说的话要及时说,想做的事要抓紧做,谁知道什么时候,我就再也见不到你。我依附何年做事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多多少少,也替他成全过一些‘能掐会算’,这点预感还是有的。”

抓着他双肩的手再度收紧,裴郁凝视那潭涟漪悄动的春水,启一启唇,想说什么,到底湮灭在喉舌间。

“如你所愿。”沈行琛对他造成的痛楚,丝毫不以为意,反倒越发笑得云霁月明,“也许明天太阳落山后,你就再也不用见到我了。”

那轻飘飘的口气,仿佛一颗路边石子被踢开一般漫不经心。

太阳落山后,也许再也见不到沈行琛。

如果裴郁两个月之前听到这话,大概会漠然转过脸去,充耳不闻,甚至从心底生出轻松之感,如释重负。

可偏偏是现在。

这样一个月静蝉鸣,让人心乱如麻的,好天良夜。

玻璃罐盖子已经松动,蝶翼轻扑,逡巡已久的玫瑰送来撩人香气,丝丝缕缕如提线,引动蝴蝶的方寸大乱。

沈行琛在他毫不留情的手劲儿下,依然勉力撑着易碎的笑容,微微仰脸,注视他眼睛,嗓音里也带上几分隐忍的轻颤:

“你说好不好,小裴哥哥?”

好,你,大,爷。

裴郁咬着牙,一字一字在心里默咒,与沈行琛狠狠对视良久,终于在那对流萤飞舞的黑曜石面前,败下阵来。

他轻轻地,缓缓地,放开手,还玫瑰花瓣容身的自由。

脱离他禁锢的一瞬间,沈行琛几乎有些站立不稳,微不可察地晃了晃。

裴郁捏紧手里的本子,居高临下凝视对方,神情冷冽,如冰封万年的雪山:

“我知道你一心求的是什么。如果你敢死,无论哪种死法,我都不会再去管江天晓的案子。”

“他……”

沈行琛刚脱口而出一个音节,又被他打断:

“我不管真相如何,也不管姓霍的到底是好是坏,只要你死了,江天晓就会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他声音并不大,可唇齿间逸出的寒意逼人,生生让事务所室内的体感温度,直线下降。

沈行琛凝望他许久,忽然轻轻一笑:

“小裴哥哥真是绝情,一点情面也不讲。”

“情面是活人的规则。”裴郁冷冷道,“对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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