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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初降,明月当空,邬堡周身倾泻一片银光。

老管家将人领进院子,他青衫毅然,眉目如画,如同初见时英华内敛,月光在他身上渡上一泓清晖,哪怕天地再暗,亦褪不去他一身的皓月风光。

想问“你怎么来了...”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转而眸光清澈,盈盈如水问道,

“吃了没?”

他这一年几乎在边关风餐露宿,每每碧血横飞,枕戈待旦时,他便想,还有个人在天边,等着他去追寻,这是无数个生死搏杀的片刻,他牢牢刻在脑海里的信念,所幸,天不负他,蒙兀主力北归,三个部落归降,北境防线得到重新整顿,往后十年,大晋无忧矣。

朱谦拧着包袱,跨入门槛,脸色镇定而从容,

“我看到你的折子,说是宜州的千雾山发现了矿山,我不放心,遂亲自来瞧他。”

怕她赶他走,寻了个像模像样的借口。

沈妆儿忍着笑,“先进来吃席,等会我将图纸交给你,再着小五送你去官驿。”

宜州如今成了南来北往的要塞,朝廷寻沈妆儿要了一块地,建了一座官驿。

朱谦一听要将他送去官驿,心登时拧起,一面接过沈妆儿递来的茶,一面琢磨着,该寻个什么借口在邬堡住下来,

长长久久地住下来.....

第67章

沈妆儿在院子正中摆了席面, 邀朱谦入席。

邬堡是一栋宏伟的环形建筑,院子被圈在正中,将一夜秋风拦在堡外。

院内载歌载舞, 灯火煌煌, 人人脸上洋溢着一股恣意与悠然。

仰目环视一周,邬堡上有七层,廊庑下挂着红色灯盏, 灯盏不大,如缀在夜幕里的星辰, 婉约动人。

难怪沈妆儿不肯回京,这里俨然就是一座后宫....没错, 还真是一座后宫,不是还有些上杆子给她当赘婿的人么?

听雨等人上来给他磕头请安,其余人压根不认识朱谦,也不意外这么一位清隽男子踏夜色而来,毕竟想要讨好郡主的人多的去了,最多客客气气留下吃一顿饭, 再送走, 管事们见多不怪。

沈妆儿这邬堡能住下几百人,除了最开始那一百奴仆,后来又养了一批账房先生,大约有十来人, 扩充了二十名护卫,各自携家带口, 都住在邬堡内, 热闹得跟个大家族似的, 其乐融融。

各位管事轮流来给沈妆儿祝酒, 喝得面带红光,不拘小节,离席前忍不住瞄了一眼朱谦,回去便嘀咕,

“这回的男人稍有不同...”

“哪儿不同?”

“长得太俊?着实是比以往那些男人都俊...”婶婶们够着脖子去打量,“若非这般独一无二的俊,郡主能让他进门来吃席?”

男人们咳了一声,小心翼翼讨论着,“倒也不完全是俊,总归不一样...”

乡下的汉子都很实诚,没读过多少书,不晓得如何去描绘。

李婶一面招呼下人给主桌上佳肴,一面暗暗感慨,当然不一样,今日来的男人,有着不同寻常的灼灼相貌,却没有丝毫轻浮之气,反倒是沉淀着极其难得的内敛与沉稳。

这是见过大世面,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男人。

眉目是清冷的,有几分淡淡的离人感,可偏偏在瞧郡主时,眼中的神采令人炫目,与其他男人不一样,带着珍视与郑重,难能可贵。

再细细端详沈妆儿的神色,啧,郡主对他也不一样....

有戏。

“来,尝一尝山户家里自己酿的青梅酒,不伤身,口感极好。”沈妆儿亲自给他斟了一杯,抚着衣裙在他对面坐下。

朱谦擒起酒杯一口饮尽,静静打量她,她今日穿了一件桃花红绣百蝶纹样的缎面薄袄,月白色的百褶裙,发髻高高挽起,露出一截柔美流畅的天鹅颈。

眉眼里,是描不尽的怡然自乐。

“你父亲很好,近来政绩卓越,朝野风评极佳。”

沈妆儿每月皆会与家人通信,每得了好东西要先送一车子回京,家里的账房先生也常往来宜州与京城,她给沈家在这里开了一家邸店,供家里人吃穿。

家里的情形她大抵是清楚的,言语间总是告诉她,朱谦对沈家极是关照。

两个月前,弟弟沈藤与沈茴结伴去嵩山书院读书,绕道来了宜州,兄弟俩在邬堡住了半个月,离开时依依不舍,被沈妆儿两掌呼出了门,

弟弟满脸懊恼,一副不屈不挠的样子,“姐,我好歹也是阁老家里的少爷,你不能这么揍我!”

沈妆儿忍俊不禁。

高高瘦瘦的少年,已出落得毓秀挺拔,一双眸子更是耀如星辰,私下悄悄告诉她,

“爹爹怕旁人说他是借太子权势上位,克瑾勤勉,从不收受贿赂,今年的科考便是爹爹主持的,从出题到考场再到评阅,每一环节爹爹都亲自把关,没出一点差错,也没有任何质疑之声,朝野赞誉有加....”

沈妆儿自然与有荣焉,想起这桩,起身与朱谦道谢,“殿下照顾良多,我无以为报。”

朱谦想起一事,从胸口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她,

“这是临行前,父皇让我转交给你的。”

沈妆儿接了过来,摊在掌心细细的瞧,这是一支金累丝镶白玉的凤翎,是御用监的精工细作,层层金丝雕刻出一支栩栩如生的凤凰,凤尾嵌珠,华丽却不失婉约,应该是出自苏杭名家之手。

这件首饰赐的有些蹊跷。

朱谦没告诉她,这是原本镶嵌在太子妃翟冠上的凤翎,全天下仅此一件,独一无二,当年沈妆儿未曾接受册封,那件繁复的点翠凤冠一直搁在东宫,他这次回去,无意中瞧见,觉得这凤翎很美,便拿来给沈妆儿把玩,仅此而已。

“父皇所赐,你也别太放在心上,随意把玩罢了....”

这东西价值不菲,哪里能随意把玩,沈妆儿心中疑惑,既然是圣上的意思,推却是不成的,便吩咐听雨收入房中。

一阵秋寒袭来,更深露重,院中的仆从越来越少,孩子们困倦了恹恹地趴在母亲怀里睡觉,年迈的老人家撑不住,打着哈欠先一步回房歇着,席上剩了些年轻人。

朱谦不动声色饮着酒,余光注意到沈妆儿已吃完,正等着他,指尖默默触到大腿外侧一个穴位,用力一按,一口酒呛在喉咙里,剧烈地咳嗽起来,整个人伏在桌案上,俊脸咳得通红,险些背过气去。

沈妆儿吃了一惊,猛地站起身,院子里的其他人也都愣住了,齐齐围了过来。

小六立即奔上前,扶住朱谦的胳膊,替他顺气,沈妆儿脸色焦急,吩咐听雨道,

“将徐老先生请来。”

徐老是常驻邬堡的老医师,在宜州素有妙手回春之名。

老医师匆匆赶来,还未来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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