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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护设备,咱工人怎么能砸厂里机器!”

“怎么不能?”姜明拍了拍手,“这机器又他妈不是国家的,又他妈不是集体的,卖厂子时它被折旧估价了多少?几百?我砸我一个月工资我乐意,我高兴,我就要听听这个响,我就砸了它也不便宜那帮混蛋,他们不稀罕,我们为什么要稀罕!”

姜明越说声音越响亮,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那个老工人听了,只是哎呀哎呀地左手背捣着右手心,现场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姜明一秒也不想呆下去,拔腿就要走,方元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点动静,姜明扭头盯着他,方元挤啊挤,终于满头大汗地挤出来一句话:“但今天杨经理派人来清点设备……”

“方元儿!”老工人截断他的话,“没事没事,小姜,你走吧,赶紧办你的事去。”

“那机器……”

“怎么?机器放在那里,没人维护,坏了不是很正常吗?”

“这是自己坏的吗!”方元焦急地说,“万一那群王八蛋赖上咱怎么办。”

“他想赖就赖,咱反正没钱,光脚还怕他穿鞋的。”

姜明走回 铣 床边上,那是一台光洁的蓝色机器,有法国原装的精密丝杆和炮塔 铣头,三轴的光学尺和无级变速的主轴,姜明一直好奇里面的电机电路,徘徊两天后,他就被机敏的车间主任给揪走了。主任说,我看你是要上房揭瓦,进口机器你也想动?姜明说我还没下手呢。主任说我就怕你手欠!这可是咱国家造不了的宝贝疙瘩,卖了你都赔不起!他伸手摸了摸台面,主任,他心里说,我结果也没拆,我就是给砸了。

他留在车间里等了会儿,点验设备的人就来了——竟然是周鹤领头。周鹤穿了身白西装,胳膊下夹着皮包,瞧着精精神神,嘴里还哼着“ 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 ”。他走进来看见姜明,愣了一下,但仍没放下派头,只是挤着眼睛,做了个回聊的手势。

周鹤本以为这趟差会办得很轻松,他太知道这些老同事什么德行,维护设备是一种惯性,大差不差的,还能出什么错不成?他随便看了看,都挺好,就是那台铣床上看着不对劲。周鹤走过去瞧了瞧,立刻变了脸色。他听见后面一阵抽气声,周鹤回头看,原来是方元,他一向不太看得起这个瘦猴,难道是他捣鼓坏的?周鹤刚要开口,就见方元直勾勾盯着姜明,而姜明——妈的,周鹤在心里倒吸一口冷气,他顺着姜明的视线看过去,地上躺着根榔头。

“唉,就先这样吧,我们先吃饭。”周鹤摆摆手,等人都散开,他故意落在后面,把姜明拽到没人的地方才问:“你知道是谁砸了那台铣床的钻头?”

“我呗。”姜明自暴自弃地说。

周鹤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操!”

姜明想了想说:“我故意的,我看不惯。”

“你知道那玩意多少钱!”

“我知道厂里买它大概花多少,但我不知道它对你们值多少。”

周鹤气得嘴都快歪了,他像有刻板反应的动物一样绕着姜明转圈,转了好几圈,见姜明不为所动,他终于停下来,“糟心事不说了——好容易回来一趟,要不咱打场球吧,我车里有球拍。”

姜明说行。

他们从周鹤的桑塔纳里取了羽毛球球拍,周鹤也不换鞋,就直接和姜明跑到工会活动室的室内球场,周鹤说,妈的,这个地方可算空了,你还记得,之前想轮上一局还得靠抢。说起来,咱俩搭档后我就没和你对打过了,我们试试,看谁厉害。姜明轻轻地笑了,他说你打不过我。周鹤说,现在可不一定。

他们打了快一小时,活动室里再没别人,只能听见羽毛球击打在球场上发出的咚咚声。最后,姜明用一个扣球勉强赢了周鹤,周鹤气得骂了句操,直接摔了球拍,一屁股坐到地上不起来。姜明掀开球网走过去,捡起拍看了看,已经摔弯了。他摇了摇头,把拍递到周鹤手边,“拉住,我?你起来。”

周鹤坐在地上大喘气,他咽了咽口水,仰着脸说:“其实我刚刚心里想,你要是让我赢一盘,我就当嘛也没看见。”

姜明笑弯了眉眼,“那你早说啊,早说我就让你俩球,本来你穿皮鞋就有劣势,在底线跑都跑不动。”

周鹤也笑了,他抓住球拍,叫姜明把自己拉了起来,他就和姜明一般高了。“拉倒,我早说你也不会让的——不过我现在改主意了,你办完事回去吧,我啊,我就是嘛也没看见。”

姜明问,可以吗?

周鹤说,没什么不可以,你根本不知道这块地皮能值多少钱,我岳父要移民了,这些机器他也不用,卖不出去就当废品处理。

姜明又问,那你也跟着走吗?

周鹤说,看杨娜吧,她有点想在国内炒房,搞投资,但也说不好,陈思红老撺掇她,说美国好。他顿了顿,任由汗水落下去,蒸发在空气里,“师哥,你……最近过得好吗?”

姜明像他们刚进厂,背着师傅一起玩闹时那样,响亮地弹了周鹤一个脑崩儿。“过得不好也不告诉你,怕你得意——你什么表情,真信啊?开玩笑的,我过得好着呢,又不是非得发财才叫过得好,你甭担心。”

周鹤欲言又止,最后他说, 要么咱晚上去跳舞吧,好久没聚了。

他们晚上就去了海河边上。本来周鹤要去舞厅,姜明执意说想露天跳,他心话,舞厅多贵啊。杨娜姗姗来迟,她还是那副无忧无虑的样子,穿着一条真丝的裙子,红色的裙摆转起来,像一朵玫瑰。姜明也叫来了柯向瀛,大学生如今也毕业很多年了,喇叭裤,蛤蟆镜都已远去,他穿了件牛仔布的宽松衬衫,只是把扣子将将才系到胸口。

一块空场上跳舞的隐隐能看出两拨儿,一边是年纪很轻的小孩,学着小虎队的样子动手动脚,另一边年纪参差不齐,伴着收音机卡带,缠缠绵绵跳着探戈。杨娜爱玩,她抢先拽住姜明,说了句帅哥借我用用,就推着人滑进人群,周鹤在后面假装生气,说那我怎么办,杨娜指着旁边几个中年妇女说,这儿又不缺人。

仿佛一切和过去没什么两样,初夏的风吹过天津人的母亲河,带来一丝夜晚的凉意,偶尔一两只海鸥嘎嘎地飞过去,落在舞曲的空拍里。杨娜又和柯向瀛跳了一轮,才心满意足回到周鹤怀里,黑纱似的夜幕垂落,柯向瀛拉住姜明的手,一步一步,随着节拍,和那朵火红的玫瑰拉开距离,小心地隐没在人群之中。

这样大胆,这样小心,每一次肌肤接触,他们都仿佛伸手触到火。但那火焰的中心是温暖的,酥麻的,让人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冒险。他们听着对方的喘息,就知道对方是如何想亲吻自己,正如自己想亲吻对方一样。但他们不能,他们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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