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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唇。“我以为这些人和你们是一伙的,为什么……他们并不听从你们的号令?”
禁林传来遥远的啼鸣。冷静下来的阿妮妲开始思考。
这个问题没有得到答案。
【我们会带你出去。】右方的灰衣人依次展开第二张字条的背面。阿妮妲强迫自己放松呼吸。所有的字条都是提前写好的。她注意到这次的字条和上次是同一种古老的字体,只不过更潦草。
“我是银金之地的黎明之女,阿妮妲。”她努力控制颤抖的音调。“我知道你们效忠于谁,请让我见他!否则,我是不会离开的!”
灰袍人面面相觑。栖落的灰鸦振动翅膀,发出嘎嘎的怪声。
【伟大的主人,无所不知。】左右两个灰衣人没有直接回复,只是对她展开手掌。
“既然如此……”阿妮妲扫视着他们整齐划一的灰袍和装饰。“每一次你们出现在我面前,都不是巧合。如果他能预知我的到来,必然也能预知我的请求。”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中间的灰衣人。
这个灰衣人混在人群之间,绝对是最不起眼的一个。甚至比其他缄默而虔诚的仆人更普通。可是透过素面面具,就会发现他的视线永远坦荡地直视着,却不带任何目的。
即使如此,阿妮妲逐渐感受到视线中的不祥,就像神庙里某个永远照射不到阳光的角落。即使之后回到太阳下,那种阴冷的感觉也挥之不去,附着在皮肤上。
这座宫殿里发狂的美人,有算计的仆人,有取人性命的一切,但不论如何,绝不应该有一个过客似的普通人。在这个欲望熊熊燃烧的地方,他穿过火宅,仿佛寻常过路。
错位的普通,激起了难言的恐怖感。
他不像是一个仆人,也不像一个主人。哪怕他已经极其像一个人,但那不是人类应有的感觉。像是荒废的古代异教神庙的石柱,屹立或腐朽,对他而言是同一件事。
不动声色地,将一切看穿。
“这个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人说话?”阿妮妲这样质疑着。这是足够天真的纯挚的人才能说出来的质疑。“我一直以为,是这里的主人禁止他人说话,其实……是你们被禁止说话吧?”
【魔鬼与人类不同……恶魔的话语具有魔力。】萨迪斯曾经告诉她。【同时,话语也能束缚恶魔。因此恶魔才会为了契约,而被弱小的人类驱使。】
“……所有的仆人都用右手做噤声的手势,只有你使用左手。你的手势也和别人不同,总把手心朝内。因为你的手心没有那句烙印。”阿妮妲说出自己的猜想。
因为恶魔的契约,就烙印在右手。
“你为什么不使用右手?”她继续发问。“而且,这字条的笔迹和上次不一样,这到底是为什么?”
中间的灰袍人听到了她的话。这是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他听得很认真,但人类的话语在他耳中都是虫鸣。
他不急不慢,点了点头。于是左右的灰袍人仿佛来时一样,无声地撤下了。
阿妮妲知道她猜中了。她也没想到,这个机会会这么快来临。
*
乌尔苏恭送御辇抬进了禁区。
即使是宫中内侍,他也没有接近这片区域的职权。但是从不问为什么是他的优点,也让他从那喜怒难辨的暴君手下活了下来。
当然,他不需要亲自进入。
乐伶和花园的一切都是陷阱。将各式各样美貌的公主骗进去送命,是陛下的恶劣兴趣。而他只需要稍加引导,让她们都为了自己,去骗取恶魔的契约。
商人不能平白跑腿。这宫中的一切都有价码。为了利益,他可以为任何人洽谈。任何人都是他的货物,也是他的买主。反正他不会有什么损失。如果失败,只会死掉几个愚蠢的公主;如果成功了,他就通过女人的痴情,获得魔鬼的助力。
*
阿妮妲记着乌尔苏的叮嘱,因此不敢抬头看。
那灰袍人,或者说,王国的大神官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想法或目的。
幽暗的森林使得听觉格外灵敏。阿妮妲听见了衣衫簌簌的声音。
灰色长袍的袖口滑落,他褪下右手的手套,露出缠着层层纱布的右臂。阿妮妲下意识地抬头,没能看到所谓的誓言印记。
因为那纱布覆着那修长的手,未愈合的伤口渗出淡红血迹,大概是不久的事。
“抱歉,最近的右手不太好用。”
大神官发出了声音。但那也不像是一个人的声音。他的“抱歉”缺乏音调起伏,像是这片森林亘古以来的回声。
成群的黑鸦如密密匝匝的黑云,怪叫着落在他们周围的树杈上,无数圆溜的眼珠在高处观察他们。漆黑鸦羽扑簌簌地落下,仿佛许多隐秘的字句。
大神官面对她摘下面具。
阿妮妲难以想象,这个王国权力漩涡中心的神秘人,操纵众生命脉的魔鬼使者,竟是一个看起来十分平凡的年轻人。
说他年轻也不贴切。这张脸上没有皱纹,但也没有任何对生活的期待。
这张没有年龄的面目在密林中浮现,就像暴风雨中的海面突然升起一面白帆。他的五官舒展疏淡,眼角微微向下落入鬓发。坦荡的视线来自鸦灰色的瞳孔,不动声色地,像阴天压顶的云层。除了眉心一点银色的印记,全身没有任何装饰。
或许因为太过平常,他的长相竟然让人觉得有一丝熟悉。但不像乌尔苏那种令人安心的温和,他的平淡代表永不靠近的旁观。
阿妮妲微微颤抖了起来。没有什么能打动一个这样的人。一个人的心情,或上百人的生死,在这人眼里或许都只是一眨眼。
*
“竟然……真的是你。”
阿妮妲喃喃着。她握着剑的手出了一层细汗。脱下面具代表坦诚相见。这恶魔竟然给予了她非同寻常的礼遇。
从这个大神官身上,并无法感受到黑暗的力量。她从小宣讲祷告,却从没想人生到第一次见到的魔鬼,神最邪恶的敌人,会是这个样子。她是黎明的女儿,可以拔出圣剑。可如今,她怎能对着一个刚刚救过她的人挥剑?
“为什么……为什么你是邪恶的魔鬼?”她的质问仿佛也是控诉。“那些残忍的事,真的是你做的吗?”
大神官眼睫扇动。
“残忍?”他没有任何为自己辩解的意愿。“抱歉,我并不知道什么算作残忍。但是人们说,只要我存在,对人类就是一种残忍。”
阿妮妲似懂非懂。或许是她阅历不够,看不透魔鬼的伪装。
“那你又为什么要……要救我?”
“我并不是为了帮助你。这只是达成条件的一部分。”
萨迪斯说过,魔鬼与人不同,只有合适的代价,魔鬼才会行动。阿妮妲怔怔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