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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末带了一笔闲话,说京中谕令荆州军部开拔洛阳,卡住兖州军退路,以备不虞。

家书到此戛然而止,谢止却惊出一身冷汗。

他马上铺纸,濡墨,写了封信回致父亲,劝说父亲切勿在此綮节上与卫觎为敌,坏了收复洛阳的百年大计。

谢止对卫觎和簪缨这两年的行事不置可否,但至少,胡人被打得节节败退是真,河南一带收复了不少旧日汉室城郭也是真。

而他治下的豫州,根据当年簪缨给出的几条策略基础,也渐渐步上正轨。

今时郡中百姓的安定丰足,与他刚来时的一团乌烟瘴气已不可同日而语。

他只认他看得到的事实。

若他谢家男儿也有机会提枪上马,只可同仇敌忾,岂能在背后插同袍一刀?

这封信到得襄樊已是三月中旬了。

彼时荆州刺史谢韬,正携门客僚属在岘山的檀溪旁听笛对弈,家人送来信时,谢韬正陷入一处长考。

他接了信,目光淡淡扫过,随即笑了一声,收回袖中。

门客见刺史神色优容,似有骄豪之色,相问何事。

谢刺史随意地摆下了手:“小儿辈瞎操心,下棋,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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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师,谢韬部曲过禹州后,就地安营驻扎,再无前进助阵之意。”

坐落在洛阳北郊五里处的中军大帐中,斥侯向徐寔回报道。

徐寔听后,终于吐出胸中一口担忧之气,捋须感激那位在他们大军背后的谢府君的决断。

“这个时候,不帮倒忙便是最大的帮忙了。”

前线两军卷甲相接的战场,喋血满地,一片烽火狼藉。

这一日,旍鼓弥日、矢石不息的洛阳城东战线,被敌方连续猛攻的北魏兵终于抵抗不济,被大晋北府军撕开一个缺口。

卫觎乘胜,亲领甲兵捣向东城门。

簪缨到达尹家堡这日,是三月十五。

她下了马车,感受到温暖的春风吹拂,一双秋水明眸不禁回望西面。

不知间不容喘的厮杀阵里,可有裘衣可穿?

与此同时,两路骁骑正从一西一北,向尹家堡疾速进军。

第118章

簪缨在来尹家堡之前, 便听说此地戍守森严。

及车队行至,只见眼前的高堡外围参木环绕,攒植森拱, 藤萝翳于上, 莺鹂鸣其间,正中的黑漆铁门则紧闭。

上有戍楼箭垛,前有拒马栅栏。

再向北望,更有堑壕高墙,以御黄河对面的外敌入侵。

这座固若金汤般的铁堡, 当真将拒人千里四个字体现得淋漓尽致。

簪缨眸色微沉, 命手下向堡门处的巡值之人拜上名刺,求见尹堡主。

等待的空当, 她透过车厢的镂花窗,向严兰生叹笑一声:“当真辛苦你了。”

严兰生已下马候在车边, 闻言会意一笑, 语气自然亲近,“别被这阵势吓倒了, 尹真其人嘛, 的确不近人情得很, 然他孝顺, 奉养的舅父是位体孱心慈的明公。主公若想得尹家堡,可从此人身上打开缺口。”

只是尹真疑心深重, 他之前登门三次,一直没机会深入接触到这位尹公。

簪缨若有所思。

那厢, 守卫接过名刺, 审慎地注视这支外来车队一眼, 便即返身, 通过内里的重重门禁,一路转至堡内中堂。

堂中肃静,弥漫着淡淡沉水佛香,有两列武士带刀而立。

居中一张铺就虎皮的坐榻上,两根粗糙带疤的手指向前伸出,勾了勾,拈住名帖。

手指的主人打开来扫了几眼,嗤然一声,似笑不像笑。

“拿小卒子试探了三回,唐子婴终于亲身来了。可探清其人带有多少人马?”

属下回禀道:“回堡主,见车队随行介士二十余人,暗中未见埋伏。”

穿黑衫袍裹方头巾的男子箕坐在席榻,一听便沉眉,“唐子婴出行,岂会只带二十人,察探不出,才是居心叵测。”

属下又道:“与唐氏娘子一道来的,还有大觉寺的昙清方丈,也具上名帖,说来探望老爷。”

男子眉头更紧,掌击案角,铿锵一声。“好高招啊,竟将大觉方丈也收服了。用和尚来做掩护,更更可恨。”

这里话音才落,从壁幛后传出几声无力的咳嗽,“那昙清方丈是位高僧,慈悲为怀,不会有歹意的。真儿,你莫总是揣测人心至坏,那位唐娘子、咳咳……她在青州行了不少好事,我看可以一见。”

尹真听见咳嗽声时已经起了身。

见到拄杖而出的舅父,尹真扶他就座,眉宇间的冷意依旧不散,“舅父难道忘了外祖与先母之祸,皆始于轻信于人。”

病容憔悴的半百老人长叹一声,“怪我在你儿时,总提醒你莫忘仇恨,将你教岔了……孩儿,防人之心固不可无,可你、你将来孤身一人守着这偌大堡坞,终究独力难支……”

“我身为男儿郎,自可顶天立地,何用求人!”

尹真不等舅父说完,拧眉硬声道。

继而他听见舅父嘶浑的咳嗽声,又不忍地皱眉,甩过身道:“罢了,舅父想见便见,左右我不会答应他们任何要求。”

堡外,簪缨一行人等候了一时,忽见眼前的铁门吱然一声从内打开。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比想象中顺利的进程反而令他们竖起警惕。

簪缨的十影卫是一向随身的,再有便是武婢姜娘,以及沈阶,严兰生,同几位主簿。他们由人引路,进入堡中,才发现此中别具洞天,占地比鸢坞大有数倍不止,极目不能概全。

到了会客厅中,簪缨没能见到尹堡主,却见到一位有几分病态的拄杖老人。

听其自陈,知是尹堡主的舅父,也就是当年拼命从北胡的铁蹄下救走尹真的人,簪缨心下反而一定。

她揖手自报家门:“晚辈唐子婴,一至青州期年,身小事繁,始来见拜,还

望明公勿怪。”

尹平彰比尹真好说话一些,大抵是笃信佛教的缘故,还算以礼相迎。

簪缨耐心等着昙清方丈为尹平彰把过平安脉,彼此客气几语,而后道明来意:

“尹公,我此来,是诚心相邀尹家堡结盟图存,共抗北魏,不知尹公意下如何?”

尹平彰深知外甥的脾气,他只是不想真儿开罪于这位在青州业已成势的首领,却也做不了真儿的主,咳嗽着道:

“唐娘子当知,尹家堡一向闭门自守,不理外界纷争多年,这一趟,只怕要让娘子扫兴而归了。”

严兰生展开一把素面竹骨扇,翩翩好风度地笑道:“尹公此言差矣。今天下看似南北并立,实则已然三分。尹家堡在黄河南岸于南北两朝间夹缝求存多年,应比我们更清楚,南朝软弱,不能庇佑尹家堡,北朝则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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