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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你去个地方。”

姜肆皱着眉头:“疼!”

话一出口,薛准下意识地就松开了手,可很快,他又拉住她,黑暗里的眼神阴郁:“跟我走。”

他忽然强硬,姜肆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能被动地跟着他走。

门口守着很多的内侍,梁安匆匆从殿外进来,张嘴好似有事禀报,可薛准脚步匆匆,直接无视了他。

姜肆的手腕没刚刚那么疼了,薛准见她老老实实跟着,后面就放开了她,只是要一直盯着她,仿佛生怕她跑掉。

她不知道薛准要干什么,但是也能辨认出这是去万佛塔的路。

万佛塔在未央宫与永巷的中间,这会儿是夜里,塔身漆黑,只留下模糊的影子。

没了那道钟鸣,宫里的夜很寂静,然而那一份寂静被杂乱的脚步声打破,一路延续到了塔底。

临要进门,薛准又拉住了姜肆,这回不再是之前的力道,而是轻轻的。

熟悉的木质楼梯,姜肆刚进宫的时候来过,但她之前只来过一楼和二楼,模糊间往上看的时候看见过许多画像,却不知道是谁。

现在她知道了。

她被薛准拉着向上爬,从栏杆往下望,全是她的画像。

一路往上爬的时候,站、坐、立、行,起初几幅她还能辨认出来是什么情景,那些都是她经历过的时光,在姜府的,也有裕王府的,到了后面,她逐渐开始模糊认不清,有的是太过陌生,她也记不住的,只能靠衣饰勉强辨认。

更多的是她连辨认都无法认出来的。

似曾相识的衣饰,却是没有见过的场景。

她如走马观花一般,从一楼被牵着往上爬,十五层的万佛塔,每一层有十三道台阶,每一层楼匆匆一瞥。

爬上塔顶一共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可姜肆恍惚觉得,自己像是走过了她不在的二十年。

越到塔顶,她越认不出那些画,在倒数第二阶的时候,她忽然停下了脚步。

薛准放开了她的手,背对着她站在塔顶,隔着一道台阶的距离。

外头的风声更加猛烈,姜肆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下一刻,带着温度的披风就落在她肩上。

她抬头,看见薛准的眼睛。

脆若琉璃、布满血丝的眼睛,盈盛着琥珀般的光。

他不肯再让她偏头躲开自己的视线,便紧紧地盯着她,低声问:“看到了吗?”

姜肆不知他要让自己看什么:“看见了画。”

“是我画的。”他的语速急切起来,“从塔底到塔顶,十五层,十五年。”

他想告诉她,这些年他一直在想她,所以才会画这些画,让她知道,他每一年都在想她。

姜肆心知肚明,可她却问:“这人是谁?我竟和她有三分相似?”

迎着薛准希冀的目光,她一字一顿:“陛下把我当成了谁?”

她想,或许自己该亲手打破薛准的希望,他们已经错过了二十年,再重复过往,只是让薛准重新陷入过去。

一路从下往上走,她看见了画,也看见了薛准的心,可她也明白,自己是一个很会趋利避害的人。

她可以因为太子暴虐觉得他是条沉船所以毫不犹豫转投薛准,也会因为此刻横亘在两人中间的那二十年而选择远离。

相认并不能给两个人带来利益,反而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他越是深情,麻烦也越是更多。

宫里的人都知道他深情,相认之后,她却是另一个人,还模样相似,她要如何自处?作为真正的姜肆,还是姜肆的替身?

薛檀如何自处?告诉他自己是他的亲生母亲?还是装作是朋友背逆,借着他的手成为他的继母?

她想,她或许爱过薛准,不然也不会听见娘娘二字便被烫了手指,也不会听见他生病便下意识地慌张与担忧。

她死在了最爱薛准的第三年,即便告诉自己无数次要远离,那些爱也是没有办法抹去的。

可一个人的人生,不该只剩下爱。

所以她最终只能在薛准的目光之中退后了一步,平静地看着他,说了“抱歉”。

伪装已经没有必要,薛准认出了她,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姜肆。

也因为是她,所以薛准没法再欺骗自己。

刮了半天的风终于平静,被豆大的雨点代替,砖瓦之上的闷声碰撞也更加鲜明。

薛准像是要去看塔檐上落下的雨滴,急促地偏过头,嘴张了又闭,遏住了喉间的喘息。

变了调的话语结在唇间,吞咽了无数次才终于吐息。

“没关系。”

没关系。

你不愿意承认没关系。

你不愿意相认,没关系。

你不爱我,也……没关系。

他或许该释然的。

她能重新活过来,而不是死在最美的年纪已经很好了。

别的,都不该奢求才是。

所以,他没关系。

轰隆的雨声掩住了一切的声音,姜肆原地站了一会儿,见他始终没有动静,转头慢慢往下走去。

满塔的画卷纷飞,她一步步地从塔顶,又慢慢地回到了一楼,中途碰上了往上疾奔的梁安。

梁安看她一眼,发觉她眼眶通红,忍不住叫住她。

姜肆看他。

梁安问:“陛下呢?”

姜肆无声地指了指塔顶,转身往外走去。

“哎!外面下着大雨呢!你这会儿出去干什么?陛下定是有事,你在这等一等,等会宫人就送伞过来了。”梁安拉着她,“回头别再病了!”

姜肆觉得他说得对,于是捡了一个垫子,坐到了门边,抱膝看向檐下的雨。

她发着呆。

梁安却沿着楼梯窜去塔顶,这条楼梯他走了无数遍,十分熟悉,没一会儿就到达目的地。

“陛下!查出来了!那天确实有人去了裕王府,是……”

他激动的声音戛然而止。

塔顶只能听见雨落下的声音。

薛准坐在墙边,低着头,一双手捂着自己的眼睛。

他的嘴咧起,像在为什么事情高兴。

可他捂着眼睛的指缝里满是水迹。

第23章 第 23 章

梁安像是被掐断了脖子的鸡一般呆站在原地。

除了当年先皇后死的时候以外,他从未见陛下哭过。

陛下初初登基的时候日子很苦,先皇从头到尾都把持着朝政,一直到闭眼的时候才“被迫”把权力交出来。他也不是什么良善的人,从前不喜欢陛下,后来也还是不喜欢,把皇位传给陛下,也只是因为形势所迫,且陛下是当时最合适的人。

后来陛下登基,先皇后却死了,那几年,怎么说?

梁安一度觉得薛准会跟着一块儿死。

可他不能死啊,先皇晚期昏庸无道,百姓民不聊生,而太子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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