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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面又担惊受怕他接受不了来自社会的洪流,你护着他,却担心他以后的生活会如何孤苦艰难,”唐林深轻叹:“雅芬姐,这很矛盾。”

“我知道,我就是……”路雅芬太纠结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挺矛盾的。”

她想让路汀像普通人一样顺其自然地在社会有立锥之地,却不敢用强力的手段来推动这一切,路雅芬从始至终都觉得路汀是脆弱的,这是她自己的问题。

唐林深却颔首一笑,他并没有给路雅芬太大的压迫感,“汀汀这段时间跟我说了很多,他也怕你担心,所以不敢提要求。可是他总希望自己是个有价值的人,能帮上你的忙。你护了他太久,他想试试能不能护住你。雅芬姐,我斗胆跟你开口了,希望你能给他一个机会。你说小孩儿嘛,总得有一个历练的过程,我认为从家庭内部开始,这是第一个阶段。你看灿灿,也稳重不少,汀汀不会让你失望的。”

路雅芬从来没受到过外人如此语重心长的劝说,她大为震撼,把唐林深的话听进去了,登时茅塞顿开。

风筝线捏在手里,哪怕飞得再高,对于天空和自由也是遥不可及的事情,与其让线自己断在手里了,不如慢慢尝试放开吧。

其实路雅芬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了,她迟迟无法下定决心,关键是身边没有人能推她一把。

机缘巧合了,唐林深正好是合适的人。

“行,我知道了,”路雅芬满是感激,“唐医生,让你费心了。”

唐林深托了托眼镜,笑得十分温婉,“哪里的话,都是自己人。”

第46章 特别棒

唐林深在路雅芬面前理所当然地把自己融入了家长理短的琐事中,‘自己人’这话一出,路雅芬纵使觉得再不对劲,也无法站在道德制高点去质疑了——

瞧瞧人家多好啊,那是为了我们好。

不过揽了瓷器活,就得有金刚钻。怎么跟路汀循序渐进地说,这事儿还得由唐林深来办。如今他和路汀之间,虽单方面隔了一层纱布,但他们彼此信任、交心托付,做任何事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路汀早早就等在花潮的门口了,他时不时往外看一眼,唐林深准时出现,路汀叫哥,鼻尖冻得通红。

“小鹿,”唐林深拖住路汀的脸颊,捂着一点儿热,“怎么坐在这里了,不冷吗?”

路汀说冷,又说我等你。

唐林深焦急,又不能生气。

路汀抬手捏唐林深的手腕,微冷的血液于周身游了一圈,最后在指尖打了个旋。路汀觉得手指发麻,又很舒服,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像一只等待被投喂的鹿,跟唐林深撒娇。

唐林深抵着路汀的鼻尖蹭,说了声嗯。

路汀欣喜又雀跃,满是期待:“哥,我们现在去超市吗?妈妈什么时候来?我给她打电话了,她一直不接。”

唐林深叹气,他看时间不早了,迂回铺垫效果恐怕不好,不如直接坦白了,“小鹿,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别着急,好不好?”

路汀一怔,隐隐有预感了,不是特别好。他的手指紧了紧,掌心刚被捂热呢,又凉下去了,“什么?”

唐林深温柔地将路汀拥入怀中,“妈妈在医院,外婆也在。”

路汀身体僵了,问:“哥,他、他们怎么了?”

“外婆股骨骨折,就是大腿那儿,不严重,比你那时候好,”唐林深抚摸着路汀的后脑勺,发丝穿过指缝,手感亲密且柔软,他哄:“手术很成功,这会儿应该醒了,妈妈陪着。”

路汀反应不大,目光却慌乱无章,他不知道接下来该问什么,胡乱挑了一个,“哥,外婆的手术是你做的吗?”

“嗯,是我。”

路汀点头,惨兮兮地咧嘴一笑。

路家人似乎流年不利,这几回下来,大概能在唐林深那儿开个会员了,还不用挂号费。

路汀想去医院看看她们,又不敢问,他觉得路雅芬大概不会同意,于是那股挫败感又涌上来了,怀揣一天的好心情也消散殆尽。

可唐林深拉着路汀的手往外走,顺手锁了花潮的门,他说:“妈妈在医院等你,我带你过去。”

路汀跟着唐林深走,有点懵:“啊?”

“今晚可能吃不了饭了,下次有机会再说。”

唐林深他总能轻而易举地化解路汀的苦闷,让路汀紧迫的焦虑没有任何发散的机会。

路雅芬忐忑不安,这段时间她的焦灼比路汀本身存在的疾病还要严重。可母子俩一见面,路汀的反应比路雅芬想象的要和风细雨些,没有应激,不会手足无措。

唐林深一路过来跟路汀详细说了老太太的情况,包括中风后续的康复还有老年痴呆症的进展。

路汀有心理准备的,但乍一看见老太太瘦骨嶙峋的苍老模样,还是难过,他忍着不表现出来,是为了让路雅芬和唐林深放心。

老太太醒了,宋意灿也回来了,一家人难得聚齐一次,唐林深作为无亲缘关系的外人,主动且得体地退出了病房。

路汀站在病床旁,唐林深与他擦身而过,两人十指微缠又一触即放,没让旁人发现异样。

老太太醒时糊涂,她只认识路雅芬,也只要路雅芬。宋意灿鼻子发酸,又想哭了,路汀拍拍她的肩,安慰她不要紧。走到床边,路汀叫了声外婆,他虽有局促,但依稀也有了独当一面的苗头。

路雅芬诧异中带着惊喜,她惊喜路汀于生活飘荡中破土而出,努力且挺拔,又惭愧自己过于小心翼翼地保护了。

一路鲜花一路歌,路雅芬终于明白唐林深所说所做的含义——人生际遇是最不可把控的。

看看眼前,几个月没好好见一面了,他长得多好了呀。

老太太在路汀的一声‘外婆’中被唤起了记忆,她目光混沌又迷茫,露着一丝悲切,“汀汀?”

“是我,外婆。”

宋意灿把眼泪收回去,眼睛红的像兔子,也叫了声外婆。

“乖崽,”老太太想动,却有心无力,她哀叹:“给你们添麻烦啦。”

这滋味路汀最懂,他学着路雅芬的语气安慰,“哪有。”

老太太想碰一碰路汀,奈何太吃力了,她舌根僵硬,讲话含混,“苦了你妈妈。”

只有路汀听懂了这句话,他俯身微蹲,凑在老太太病床前,用不太熟练的手法掖了掖被子,他目光避向别处,开口说道:“外婆,我、我们陪你。”

“不用,”老太太不肯袒露狼狈,“你们都回去,让你妈妈也回去,大过年的遇上这种事儿,晦气的。”

路雅芬打断她:“妈,别胡说八道了,在哪儿过年不是过啊。”

老太太脾气太倔了,就是想让路雅芬走,她太累了,回家睡几天也好。路雅芬不放心,两人就拌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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