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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还是那样苍白,双目失神地望着我,梦呓般地开口:“……对不起,哥哥,如果不这样,我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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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人的确难以和疯子交流,还是严旻这种疯子,真是有理也跟他说不清——差点忘了他是当今圣上,全天下的理都由他说了算。
于是我毫不客气地放下了床帘——半透明的鲛绡,是南海珍贵无匹的贡品,就这样拿来给我当床帘用——如此便把他的视线完全遮住了。
寝殿的灯火昏暗,在夜风的吹拂下微微摇曳着。影影绰绰的,我似乎看见严旻的身影,依旧沉默地伫立在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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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为除了严旻那张死人脸和一群没长嘴似的下人外,我在这冷清的后宫中再也见不到别的人了。
直到那天我在殿门外碰见一个身穿杏黄蟒袍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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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少年瞧着比方池宴的年纪还要小,穿着打扮和举手投足都昭示着他不凡的身份。只是分明还稚气未脱,却板着一张严肃的小脸,在殿门外板正地站着。
我看着这小孩端端正正罚站的样子,感到十分新奇。
——想必他就是严旻在登基第二年立下的储君,严祐安。
这位大齐储君本是康王之子,先帝侄孙,但父母早逝,很小就被接入了宫中教养,今年也才将将十三岁。本是最为跳脱活跃的年纪,却跟严旻学了一副老气横秋的做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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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一道宫门,少年与我好奇打量的视线对了个正着。见到我,他客气地拱手,道:“方公子。”
严祐安这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身份,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就对我这个平民如此客气,唯一的可能便是严旻向他提及过我。
想到偏殿坐着的严旻,我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也不知道严旻是怎么跟这个太子殿下说我的身份的,反正肯定不是我爱听的。
我问这个小太子:“你是来找他的吗?”
听见这个“他”,严祐安看起来更加不安了。他欲言又止地看了我几眼,又惴惴不安地捏了一下穿着的蟒袍——分明还是个孩子的模样。
他似乎很惧怕严旻,踌躇道:“孤是来给父皇看这几日的功课的。”
我便对他说:“他就在偏殿呢,你要见他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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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在院子里的贵妃榻上倚着吃西瓜,就看见严祐安提着衣摆从偏殿里走了出来。看他那比进去前更心事重重的表情,不知道严旻又对这小孩说了什么话。
见到我,严祐安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向我走来。他又对我拱了拱手,认真地说:“方公子,孤听闻近日御花园的莲花开得极好,可否愿意和孤一同前往观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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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生硬了!太刻意了!太明显了!
瞧这小孩说话时紧抿的嘴唇和乱飘的视线,我一眼就看出肯定是严旻让他来的。
严祐安确实是严旻一手培养的大齐太子。在他身上,我竟隐隐约约瞧见了记忆里严旻幼时的一些影子。
看着这小孩一本正经的小脸下藏不住的紧张,我几乎都要被他逗笑了。不过我正好无聊得快长蘑菇了,便假装不知道他的小心思,答应了这个有些突兀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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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祐安堂堂一个太子爷,却像个导游一般。在去往御花园的路上,每走到一个地方,他都要同我介绍这个宫殿的名称。
那郑重其事的表情,好像他不是在同我说话,而是在给严旻背诵课业一样,看得我哭笑不得,只得对他说:“好了,既然你父皇不在,不必如此拘谨。”
少年听了这话,惊得眼睛都微微瞪大了。我歪了歪头:“莫非我说错了?”
严祐安只得垂头丧气地承认了:“父皇说让孤陪你出来散散心……”
走过一个恢弘气派的宫殿时,我望着那飞檐上悬挂的明黄色道幡和太极八卦图,停下了脚步。除了其他原本给皇帝妃嫔居住的宫殿外,就是这个宫殿还尚有一些人气儿。
严祐安见我好奇,便开口解释:“这是父皇给玄清观的道长们住的。”
嚯,原来这就是给严旻炼丹的神棍们呆的地方。
宫殿镶金的宝顶在阳光下耀眼得有些眩目。我却听严祐安道:“……方公子,孤有个不情之请,有多冒犯。倘若可行,您可否劝一劝父皇,让他少服用一些有损龙体的丹药?”
就连这个小太子都知道那来路不明的仙丹对严旻身体不好。我心里不由有些狐疑。严旻看起来不是这么不清醒的人啊?
——不过看近来严旻对着我那股疯劲,还真不好把话给说死了。
我不想扫了这孩子的兴,叹了口气,便说:“好吧,若是有机会我会说的,但是他听不听就不是我的事了。”
“父皇会听的,只要是方公子说的。”闻言,严祐安的眼睛发亮,露出一个笑容来。
我无奈道:“你就这么肯定?”
严祐安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孤能看出来的,方公子对父皇很重要。从入宫那年起,孤还从未见过父皇如此重视过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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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话,我却沉默了。
我与严旻的恩恩怨怨自然不可能讲给这个小太子听。他也不可能知道,自己如此敬仰的父皇,为了那金銮殿的龙椅,对自己我做过的那些事情。他更不可能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多少的“方公子”,芯子里却是一个来自过去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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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的确如严祐安所说,开了满池的莲花,密密匝匝,几乎把整个湖面都铺满了。分明我前几日来看的时候还没有。
置身于美景之中,我心情确实松快了许多,连带着刚才被唤醒的不好的回忆也被我渐渐抛到了脑后。
一边同严祐安说着话,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我们走到一处陌生的宫门前。
严祐安原本还在听我说宫外的见闻,可当他看到这座宫殿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年纪尚小,脸上根本藏不住事,我一看他这反应便知道,这座宫殿大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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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祐安伸手将我拦住,对我说:“方公子,天色已晚,该回去了。”
我抬起头,望着这宫殿描金的牌匾。明明地处偏远,可仍旧一尘不染,在夕阳下反射出夺目的光彩,一看便知道是有人长期用心打理的结果。
——这座宫殿,唤作“惜秋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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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我不发一语,严祐安额角甚至因为紧张渗出豆大的冷汗。
我不欲为难他,但我只想知道他为什么如此紧张:“这个宫里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吗?”
严祐安回答道:“父皇过去从不让人靠近这里,他有时候会来这里呆上一整天,但是孤从未进去过,并不知道里面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