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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那是必要之恶。」

「就是屁话。」

亨利叹了一口气。「但我也没有什么其他选择了,不是吗?」

一阵长长的停顿,而亚歷克想着皇宫里的亨利,想着亨利过去的那些年岁,以及他是怎么走到今天这里的。他咬了咬嘴唇。

「嘿,」亚歷克说。「跟我说说你爸吧。」

再次停顿。

「什么?」

「我是说,如果你不──如果你想的话啦。我只是在想,除了他是詹姆士.庞德之外,我还真的不太认识他。他是怎样的人?」

亚歷克在日光室里一程一程地走着,听亨利说话,讲着一个和亨利一样金黄发色、鼻樑笔挺的男人的故事,但他只有在亨利说话、移动或大笑的时候才偶尔瞥见这男人的一点影子。他听着那些偷熘出皇宫、并在郊区蹓跶的故事,或是他怎么学驾驶帆船,或是坐在导演椅上的事情。在亨利记忆中,这个男人既是超人,又让人心碎地有血有肉。这个男人主导了亨利的整个童年,取悦了全世界,但他同时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

亨利描述他的方式就像是在进行一尊雕塑,两端角落因喜爱而上扬,但中间则因为沉甸甸的重量而凹陷。他用低沉的声音说着他父母的相遇──凯瑟琳,第一个有博士学位的公主,当时二十五岁,正在学习莎士比亚。她去莎士比亚环球剧场看《亨利五世》65的表演,而亚瑟正是主角,然后她就这样跑去后台,躲开她的随扈,和他一起消失在伦敦的夜里,跳舞跳了整整一夜。女王反对他们,但她还是和他结婚了。

他告诉亚歷克在肯辛顿皇宫长大的过程,小碧多喜欢唱歌、而菲力是怎样黏着祖母,但他们很快乐,穿着羊毛衣和及膝袜,搭着直升机和闪亮亮的车在各个国家之间穿梭。他爸爸在他七岁生日时送了他一架铜制望远镜。他在四岁时就知道全国人都知道他的名字,他告诉他妈妈他不喜欢这样,而她跪下来告诉他,她永远、永远不会让任何东西伤害他。

于是亚歷克也开始说。亨利几乎已经知道了他现有生活的所有大小事,但谈起过去的成长经验,他们似乎都有一条跨不过去的界线。他说起贾维斯郡,说起五年级时为学生竞选,用美术纸做成的海报,还有去瑟夫赛德度假的家族旅行,他是如何一头栽进浪花里。他说着他旧家的大片落地窗,而亨利没有说出口的是,他爱死了亚歷克以前藏在椅垫下的那些纸片。

外头的光线逐渐转暗,官邸外是沉闷而潮湿的傍晚时分。亚歷克下楼回到自己的房间,爬上床。他听着亨利讲自己大学时期形形色色的对象,说他们一开始是如何享受和王子上床的感觉,但在见识到所有的保密协定和文件之后就立刻抽身;还有亨利无意间提到自己对这些保密和文件的负面情绪。

(「呃,但是,当然了。」亨利说。「在我跟你之后……就没有……」

「我知道。」亚歷克回答得比自己想像的快。「我也没有其他人了。」)

他听着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那些他不敢相信自己敢说出口的话。他说着连恩,说着那些夜晚,还有当他的成绩下滑时,他是如何偷偷干走连恩的「聪明药」,然后让自己两、三天不睡觉。他也讲起茱恩,说她是如何住在这里照顾着他,还有他因为自己无法离开姐姐而产生的罪恶感。他说起有些关于他妈妈的谎言是多么伤人,还有他多害怕她会选输。

他们讲了好久,久到亚歷克不得不把手机插上充电器,以免直接关机。他翻过身听着亨利说话,一手手背抚过旁边的枕头,想像亨利躺在电话另一端的床上,两人之间相隔了三千七百英里。他看着自己咬得脱皮的指缘皮肤,想像着亨利在他的手指下,想像他们只隔着几寸的距离在说话。他想像着亨利的脸,在这片蓝灰色的黑暗中会是什么样子。也许他会有一小层浅浅的鬍渣,等着早上起床再刮,也许他的黑眼圈在黑暗中会显得不那么明显。

但亚歷克曾经以为这人无所在乎,全世界的人也仍然相信他就是一位亲切、无拘无束的白马王子。他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才到今天这步田地:他完全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我好想你。」亚歷克脱口而出。

他立刻就后悔了,但亨利说:「我也想你。」

「欸,等等。」

亚歷克坐在椅子上,从自己的办公隔间里滑出来。下班后的清洁阿姨停下手边的工作,一手握着咖啡壶的把手。「我知道这看起来很噁,但妳可以把它留给我吗?我想要喝完。」

她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但把最后一点煮得像烂泥一般的咖啡渣留下,然后推着她的推车离开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唯一支持克雷蒙」的马克杯,对里头沉淀的杏仁牛奶皱眉。这间办公室为什么就是没有正常的牛奶?所以德州人才讨厌华盛顿菁英。就是他们毁了整个乳制品产业。

他的桌上有三叠资料。他一直盯着那些纸张看,希望如果他在脑中复诵的次数够多,他就会知道怎么说服自己已经准备得够好了。

第一叠是枪枝资料。这里面详细记载了每一种美国人能够合法持有的疯狂枪枝,还有每一州不同的枪枝管理条例,他得研究这份资料,好起草一份新的联邦武器规范。这份资料夹上有一块很大的披萨油印,因为它让他压力大到暴饮暴食了。

第二叠则是跨太平洋伙伴关系资料。他知道他得好好面对这份文件,但他几乎没有动过它,因为它实在无聊到极点。

第三份则是德州资料。

他不应该有这份资料的。这份资料不是政策组的主管给他的,也不是竞选团队里任何人授权的。这甚至跟政见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与其说是文件夹,这份资料实际上是一个大风琴夹。他应该要称唿它为德州资料包。

德州资料包是他的宝贝。他贪婪地守护着它,每当他离开办公室时,他都会把它一起塞进自己的邮差包里,避开欠揍韩特的注意。里头有一份德州地图,记满了复杂的投票人口分析,同时搭配着当地非法移民孩童的人数、没有登记投票的合法住民,以及过去二十年的投票倾向。他在资料包里塞了满满的数据表、投票纪录、还有他拜托诺拉帮他计算的曲线图。

二○一六年时,当他妈妈在普选时获胜,最让人不爽的就是他们输掉了德州。她是继尼克森总统之后,第一个打赢选战、但输掉自己户籍州的总统。他们其实不意外,因为德州一直都是泛红的选区,但他们一直都默默希望洛梅塔的小希望能破除这个魔咒。她失败了。

亚歷克一直回头去看二○一六年至二○一八年之间的数字,一区一区地比较,而他没办法假装自己没感受到一丝希望。这里面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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