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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巍道:“回大人话,这是北午水道,根据接口判断,和西坊的西辰水道,宫里的天甲水道相连接。”
“宫里?”戚巍的眉毛一下立了起来,像两柄怒剑,“怎攀扯到宫里去了。”这毛熊的脸上竟也会流露出为难的神色。
也就一会工夫,他手一指西边,划了拨人出来,道:“你们向西边去追。”
“得令。”被喊住的人瞬息消失。
“那个谁,你去把胡统领喊回来,”戚巍又叫住了不远处一名同样身着飞鱼服的男子道:“就说到他往正处使劲儿的时候了。”
戚巍虽统管整个巡查属,可巡查属又分了内外两属,一管宫内,一管宫外。内属由国师门下统管,按理戚巍插不上手,也就上回国师外出不在,疏影宫上下戒严,戚巍帮着领了一回人,这才进了次宫。
专门的事,还是得专人来干。
又过了两刻钟,一行以戚巍为首的人浩浩汤汤地杀到了宫门前。
稍微落后戚巍半步的胡统领走上前来,说道:“戚大人,宫中我已打过招呼,能让我们查一查水道,不过别的地方……”
“明白。”戚巍附掌道:“不给胡大人添麻烦,你那儿子也就是嘴臭了些,已查明了和桃源教没甚么干系,赶明儿……”
话音刚落,戚巍腰上挂着的巡查属令牌上突然闪过道白光,众人皆是一怔。
戚巍将腰牌缓缓解了下来,正面还是“巡查天下”四个大字,背面的纹路却形成了另一行字。
——到此为止。
“得了,”戚巍将令牌一盖,没叫其他人看见,手扶着后脑勺,转身道:“没咱们事了,各回各家睡大觉罢。”
说着,打了个冗长的哈欠。
“大人,那这妖女?”还没闹明白为何先时大张旗鼓,现在说不查就不查了的胡都统,三步做两步地追了上来。
“你是要问这妖女还是想问你儿子?”戚巍道:“若是问妖女,已被拿下了。若是问你儿子……”
胡都统:“犬子……”
“嗐,”戚巍挖了挖鼻孔,像看个稀奇物种似的扫了眼胡都统,道:“你这人脸皮够厚的,什么忙没帮上还好意思要你儿子?且回去等着罢,那小崽子何时把自己的口气清干净了,我何时放他回去。”
“戚巍!你个浑人!”
京城,疏影宫。
祝临风回来的消息目前还没放出去,昨日夜里虽被宫内巡查属内属的人看见了,但那些都算是他部下,他不发话,没人敢乱传消息。
“少主,戚巍这人你怎么看?”秋盈一面替祝临风按头,一面问道。
“他?”祝临风懒哼了声,道:“是个人才,粗中有细,大智若愚,就是懒散了些,凡事不愿动脑子,显得蠢。”
“这世上的人和少主比起来,少有不蠢的,”秋盈低笑了声,说:“当年他举家受魔教迫害,被少主和太平师妹救了回来,后边查出是个有根骨能修行的,却瞒着所有人自家挖断了自家仙根,要和巡查属所有人一样,做人造修士。”
“我觉得戚巍他……”
“他什么?”祝临风问道。
“是个好人。”秋盈道。
提起人造修士,祝临风显得兴致缺缺,又或是并不赞成将人炼成活法器,在秋盈腿上翻了个身,不说话了。
“还有一事,”秋盈默了默,突然说道:“殷师兄说他要离京……”
“他敢!”话还没说完,祝临风立时像奓了毛的猫,连声音也急变了调。
“叫他来见我,”祝临风站起身,拧着眉头道。
“是,”秋盈正要动作,却又被祝临风打断了。
“罢了,”祝临风冷笑道:“我和他一道去。”
第139章 人间游(其二)
殷停这日夜里心里不大舒坦。
除了和祝临风的争执,还有几桩在溪止山时就惹下的旧因。
当时他修为低微,却强行运使因果之道迎敌,虽有奇效,但未曾真的斩断因果,而是将来袭之敌的因果转嫁到自己身上,让其失去天地依凭,肉毁魂销。
转嫁来的因果过了百多年,已到了尾大不掉的地步,近几日殷停心绪起伏不定,那几道因果便像闻到了血腥味的虫豸一般,夜夜惊扰,连同修为也止步不前,甚至隐隐有倒退的迹象。
每每入定,殷停便会“梦”见那几道因果的主人的生平,从出生到身死,每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无不历历在目,就像自己成了那几人重新活了一遭一样。
若非殷停心智坚定,想必早已被因果拖着永坠迷惘间隙。
但也到了不得不解决的时候。
那几人的因果执念所在都在凡尘,殷停打算去人间一遭,将因果了断。
不过他心里放不下祝临风,更放不下如今处境艰难的太平,只打算去短短几日便回,若能断了因果,自是好事;可若断不了,那就生受了罢——皆为报应。
他定了主意,夜里便见了祝临风的女官秋盈,托她代为转告一声——自己不知该以何种面目去见师兄。
天刚蒙蒙亮,殷停便准备动身,甫一出歇脚的别院,就见院子里停了架五彩缤纷,蜂蝶竞舞的花车。
这车极大,有两排间的体量,堵住了院子的出口。
殷停正准备从天上离开,却又像想到了什么停住了动作,他朝花车的车门走去,试探着唤了一声:“可是师兄来了?”
久久没有回应,殷停自嘲地想:师兄又如何肯再来见自己呢。
这时,一道略显不耐烦的声音从花车中传了出来:“还不赶紧上来,你在磨蹭什么?”
是师兄。殷停眸子一亮,三步做两步地跳上了车架,撩起垂下的车帘子,朝里头看去。
果然是祝临风。
只见他端坐在靠车壁摆放的美人榻上,穿着身绣青竹长袍,手里还捧着一本泛黄的古籍,有一搭没一搭的翻阅,满头鸦发顺着肩膀流泻,左耳垂上坠着枚以细红绳串起的小巧金环。随着他抬眸去看殷停的动作,耳串轻微晃动,将他的半张侧脸照得流光溢彩。
殷停一下看愣了,连车帘子上的流苏打在脸上都没察觉。
祝临风向来见不得他这副傻样,撂下书,不耐烦地催促道:“你还要磨蹭到几时?”
殷停这才回过了神,放下车帘子朝车间里去,正当走到祝临风身旁想挨着坐下时,后者却冷“哼”了声,以脚尖从美人榻下勾出了一张小杌子,眼神示意殷停“少顺着梯子往上爬,这才是你该在的位置。”
这是还没消气,殷停苦笑了笑,乖顺地在杌子上坐了。
这一坐,角度就低了下去,只能仰视地去看祝临风,恰好就看见了他那枚不动时被发丝藏住的耳串。
殷停看得纳罕,师兄的性子他清楚,从家里到师门都拿他当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