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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茗璃脚边,说:“张开眼好好看看他手里沾过多少条人命。”

纸张砸落在地面溅起一大片灰尘,朱茗璃呛了几声,忍住徘徊在胸腔里的恶心感,打开手机的电筒,快速翻阅起这些资料,越看越心惊。

江瑟欣赏着朱茗璃渐渐发白的面色:“傅韫比你以为的要可怕,他连亲舅舅都下得了手,一个未婚妻的弟弟算什么?你不知道吧,你弟弟对傅韫的过去还挺好奇的,听到别人提起柏县提起啤酒厂,问得可多了,要我给你看看他当时问了多少傅韫的事儿吗?别说你弟弟了,就连你,都是半只脚踩在棺材里而不自知。”

朱茗璃慢慢放下手里的资料,安静半晌,她咽了口唾沫,缓下声音说:“你别把印麟扯进来,你找我不就是为了傅韫吗?说吧,想要我怎么做?”

江瑟静静看着她被手机电筒照亮的眼睛,笑了一笑,说:“当然是做你最擅长的事。”

朱茗璃不解:“我最擅长的事?”

江瑟轻轻笑一声,从包里拿出一听印着“嘉土”二字的啤酒放在她面前,说:“傅韫爱喝的啤酒,尝过没?没尝过拿回去尝尝,这是我专门给你跟傅韫准备的订婚礼物。至于你擅长的事儿,我又不是你,当然没你清楚了,回去边尝这瓶啤酒边好好想想你最擅长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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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新禾府的路上,北城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春雨。

闪电起伏于黑夜的脊背。

雷声低低嗡鸣。

江瑟到家后便进去浴室洗澡,洗了大半个小时,确定身上一粒灰尘都没了才披着浴袍出来。

她头发又长了一截,湿漉漉地挂在胸前,水珠从发梢滚落,没入浴袍。

这场春雨下得缠绵,雨水在窗玻璃蜿蜒流淌。

思绪下意识放空。

再回神时,目光不自觉瞥向床上的官皮箱。

她没点过香。

这沉香郁馥浓郁,敞一敞箱盖,香气便藏不住。

江瑟走过去打开箱盖,清浅的香气攀在空气里慢慢钻入鼻腔。

这一点浅淡的香气,前两日分明觉得够了的。

可今天又觉不够。

香炉就放在香饼底下,江瑟再床边站了好半晌才决定取出香匣和香炉。

香炉只有两掌宽,象耳双环,碧玉的质地,沉香往里一放,没一会儿便扬起润着水汽的澹澹轻烟。

香炉氤氲而出的香气绵长暖馥,不到半小时的功夫,整间卧室都是这香气。

搁置在香炉旁的手机在静寂中突兀响起。

江瑟看了眼,是韩茵。

“瑟瑟,在干嘛呢?”韩茵的声音很温柔,“我刚回到北城,明天有空吗?过来桃青园这里陪韩姨吃顿饭吧,韩姨就在北城待几天,之后便要启程去南观音山了。”

桃青园是韩茵在北城郊外的一座小庄园,有马场和果岭,韩茵每次回北城都是住在那儿。

江瑟思量几秒,还未开口,便又听韩茵说:“明天就只有我们两个人,阿砚说你最近忙,没空陪我们去南观音山。韩姨要到春节才会回北城,这么一算,下次见面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婉拒的话就此咽了回去。

江瑟伸手掐灭香炉,说:“那我明天中午过去陪您吃饭。”

雨下了一宿,起来时天却是放了晴。

天色湛蓝,到中午时,日头已然猛烈起来。

江瑟陪韩茵吃了顿素斋,饭后陪她在茶室里喝茶。

茶室的窗子正对果岭,青草郁郁,衬得四周春意盎然。

韩茵望着外头的青草地,笑道:“小时候我还带你们来这里骑过马的,还记得吗?”

江瑟自然是记得。

应当是她八岁那年的夏天,那日来的人不少,管家带他们去马厩里挑马时,还悄悄同他们说,脾气最坏的那匹马是陆怀砚的爱宠,叫Chestnut。

郭浅起了好奇心,拉着江瑟去看那匹坏脾气的黑色骏马。

那匹马却不似管家说的那样暴躁,两人靠过去时,它主动将头凑江瑟手掌,好脾气地蹭了一蹭。

韩茵恰巧在这时说起了Chestnut:“那是阿砚养的第一匹马,他这人看着冷淡,其实对自己喜欢的东西比谁都长情。Chestnut后来病了,他祖父说要给他换一匹康健些的,他死活不让。”

江瑟静静喝着茶没接话。

“后来阿砚的性子变得越来越冷漠,我这当母亲的责无旁贷。” 韩茵目光露出了愧色,“当初我同陆进宗离婚离开北城的时候,你都是怎么听说的?是不是说我生病了,要离开北城养病?”

江瑟握住茶杯,抬眸看了看韩茵,“嗯”一声。

韩茵放下茶杯,笑说:“看来还真是这么说的呢,我那时也算是病了,心病。”

她卷起左手的袖子,露出手腕那一片触目惊心的旧疤。

“看到了吗?最深的那一道是我自杀那日割的,其余的伤疤是抑郁症最严重的时候没忍住留下的。我自杀那日,是阿砚踩着一地血水把我救了回来。”韩茵轻轻叹一声,“他那时也就十一岁,进来浴室时嘴巴一张一合地同我说话,我那时已经快没知觉了,便骗自己,我没听到他说的话。”

但那日,她穿着婚纱躺在浴缸的那日,她其实听清了小少年对她说的每一个字。

“可他说的话我从来没忘记过,他问我是不是他做得还不够好?问我为什么可以为了陆进宗死,却不可以为了他活?还问我,他是不是就是一件说抛弃就能抛弃的东西?”

韩茵的眼睛已经泛起了眼花,“你不知道他跟你在一起时有多开心,瑟瑟,假如我们阿砚做了什么叫你生气的事,我替你说他好不好?我让他给你道歉,你别生他气了好吗?他虽然不说,但我知道他现在过得不好。”

江瑟静了片刻,而后轻轻一摇头:“他没做错什么,也没惹我生气。韩姨——”

她握紧了手里的茶杯,问道:“陆怀砚是不是正在过来?”

韩茵泪盈于睫:“我没同阿砚说你在这里,但是——”

江瑟一听这话便立即放下手里的茶杯,豁然站起身,同韩茵道:“我先告辞了韩姨,有机会我再去南观音山探望您。”

她现在不能见他。

她很清楚,她现在不能见他。

江瑟快步离开茶室,步履匆匆地往外走。

管家见她出来,以为她是和韩茵叙完了话,连忙说:“江小姐,我给您带路。”

车就停在果岭附近的停车场,江瑟是识得路的,可她此刻心绪繁杂,耳边不断回想着韩茵说的那句——

“他问我,他是不是就是一件说抛弃就能抛弃的东西?”

管家见她没应话,便主动走在前面引路。

快到停车场时,迎头碰见正在从里头出来的人,连忙顿住脚,唤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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