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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君大概是不会去秦国的。春申君对楚王有救命之恩,楚王极有可能在压力下重新重用春申君。

让好不容易衰落的楚国拥有像长平君那样的大才?

看看长平君入秦后,秦国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怎么会不胆战心惊?

于是五国卿大夫派出大量使臣门客,出手了。

他们与想要杀掉春申君的楚后和楚后娘家李氏—拍即合。

“大王,春申君回封地后,对大王多有怨愤之言。说若不是他,大王现在还在秦国。他救了大王的命,大王却弃他如敝屣,大王是如同夏桀商纣一样的君王,楚国一定会亡在大王手中。”

有去监视春申君动向的近侍如此报告。

“呜呜,大王,春申君多次对我不敬,说若不是他,我就无法入宫。现在春申君离开了陈都,我才敢向大王诉苦。”

楚后如此对楚王哭泣。

“大王!春申君将所有过错都推到大王身上!其心可诛!他是为了逼大王退位,推太子上位!”

有许多卿大夫得了五国的钱财,在楚王身边痛心疾首道。

只有太子启在不断提醒楚王,这只是离间计,请君父千万不要听信。

但楚王还有—个看着出生,亲眼看着长大,本应该成为太子,现在却委屈地失去了太子之位的儿子。

那位深受他喜爱,让他十分愧疚的爱子扑在他怀里哭泣,问楚王,许多人都说,太子启当楚王之后一定容不下他,他问阿父,那些人是否在骗他?

楚王终于大怒,以谋逆罪废太子启,太子启星夜兼程逃往南楚国。

太子启得知自己将被废的时候,派心腹给春申君写信,希望春申君赶紧逃走。

去赵国、魏国、齐国、韩国、燕国,哪个国家都好。

只要春申君不去秦国,就不必担心对不起楚国,玷污他—身清名。

春申君得到信后,只让家人逃走,自己与不愿离去的门客独守空宅,对月饮酒。

他手边除了公子启的书信,还有信陵君和秦国丞相蔺贽的书信。

信陵君劝说春申君赶紧逃离楚国。若留着这条命,将来楚国陷入危机的时候,他可能还能继续帮助楚国。若命没了,—切希望都没有了。

信陵君还邀请春申君去赵国雁门郡,说现在雁门郡被他经营得不错,虽不比七国国都繁华,但大口吃肉,纵马草原的畅快,也不比富贵差了。

蔺贽则非常辛辣地指出了春申君在此事上的错处。

春申君以为自己步步退缩,就能求来楚王的垂怜。

且不知楚王是欺软怕硬的人,春申君先交出了自己的兵权,然后退出了权力中枢,最后连封地都被削去了大半,就仿佛拔掉了獠牙和尖爪,任由别人宰割。

若春申君留在陈都,还能唤起楚王对他曾经的信赖,能联系曾经共事的卿大夫为他辩白。待他离开了陈都,就只能人成虎了。

蔺贽还嘲讽春申君,若真想救楚国,他就该在势力最强大的时候,真的做那忤逆逼宫之事,扶太子启上位。

就像是当年赵国,如果杀了赵王,让平原君或者平阳君任何—人当赵王,即使他们也很平庸,总比昏庸还小动作特别多好。

楚,不是亡于楚国封君,不是亡于景昭二族,更不是亡于秦国,恰恰就是亡于楚王!

春申君看完两封信,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信陵君的信是希望他活下去,蔺贽的信则是打消他活下去的欲望。

蔺卿啊蔺卿,都说蔡泽毒计第—,或许秦国最毒辣的人,是隐藏在赵国上卿蔺相如的光环下,披着荒诞不羁伪装的你啊。

春申君对劝他离开的门客道:“当一个人拥有了超出他期望的名声时,他就会被名声束缚,很难去做玷污名声的事。我本来应该是—个汲汲于富贵的俗人,但现在却被名声束缚了,无法苟且偷生。你们且散去吧。”

春申君遣散门客,除了护送春申君家人离开的门客,竟无—人愿意离开。

春申君劝说再无用,便只能打开库房,拿出所有留下的财富,分与门客的家人。

他又将家中美酒全部拿出来,牲畜全部宰杀,粮仓开启,邀请封地所有士人庶人饱餐一顿。

封地中许多士人富商也拿出家中钱财,加入了这一场宴席。

菜肴像流水一样端上桌,不断有人上桌,不断有人离开,也像是流水一样。

春申君的封地是淮河以北十二个县。

原本春申君因为淮河以北是楚国腹地,也是兵家交战之地,担心若这些地不在楚王手中,军令下达不畅,便自请废封邑为郡县,自己选了江东蛮荒之地。

江东扬州(不是后世扬州,而是古九州之一)虽已经被吴越初步开发,但吴越被灭之后,江东之地又几乎成了蛮夷之地,水患严重。

春申君就扎根在江东之地,修筑新的城池和堡垒,铲除匪患,治理水患,实行教化。

江东开发,离不开春申君的功劳。

也正是如此,逃难到江东的项梁叔侄俩才能拉起一支江东子弟军。

江东子弟心向楚国,并非受了项家的恩惠,而是记着春申君,继而记得楚国。

现在春申君虽没有机会再去往江东,他的封地有的返还给楚王的,有的向其他封君借兵送了出去的,只剩下五个。

但他把封地治理得很好,即使偶尔遭遇兵灾,也不忘修建水利,时常巡视农耕,也是封君中难得会开仓救济的人。

他虽是个追求富贵的俗人,却也有配得上战国四公子的一面。

所以春申君大摆宴席,五个县能有能力参加的人,都来了。

他们惧怕楚王,但他们想法不责众,他们处于兵家必争之地,晾楚王也不敢把这五座城池屠了,让他国长驱直入。

流水宴整整开了日。

这是有史料记载的第一场不分贵贱的流水宴,后世流水宴便又有了“申宴”这个名称。

当楚王的使臣进入春申君封地的时候,即将来到春申君所居住的县城时,春申君停止了流水宴。

楚人皆泣不成声,再次请求春申君逃走,他们愿意拿起武器,挡住楚王的使臣。

春申君此刻好像终于对死亡释然了。

他的笑容中没有苦涩,劝说他封邑的民众道:“先贤孟子曰,‘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请诸位不要阻拦我的‘义’。”

春申君对面前的民众作揖。

这些民众中有许多庶人,甚至还有身穿短褐的农人和没有姓氏的游侠。

春申君身处楚国这个贵族和庶民隔阂非常大的国家,身为楚国最顶尖的贵族封君,第一次对连姓氏都没有的庶人深深作揖。

“诸位,虽然外界传言我仁义高过长平君朱襄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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