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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

文武山呼万岁。

李勣从皇帝手中接过册书,错后一步而立的姜沃,双手接过装着琮玺的匣盒。

落在手中的沉甸甸的分量。

*

命妇如云。

姜沃却一眼看到了中庭端立的媚娘。

她身着翚翟纹深青袆衣,配以朱红色里衣,并上朱锦下绿锦的大带——皆是浓烈之色。

然这样盛妆服制,却没有让媚娘本人失去一点存在感。

反而极是相衬,似云霞托举日出一般。

她天生就适合这样亮灿的颜色。

如旭日般让人难以直视。

*

姜沃走过停驻的御舆伞扇,走过奏礼乐的太常乐人,走过门外拱卫的侍卫与勋徽执事、走过殿前无数林立的命妇……

走过春秋岁月。

一直来到媚娘身前。

手捧琮玺。

史载:

【永徽五年,上临轩册后。正使大司空李勣授皇后册,副使银青光禄大夫姜沃授琮玺。】

【后北面行礼受册。】

【后升座,内外命妇奏贺。】

【礼成。】

*

这一日,姜沃自然也站在肃义门下。

与文武群臣一起奉朝皇后。

唇边逸出笑意——这是她的君王受到的第一次群臣朝拜。

**

五月初一,姜沃将正式离太史局,就任吏部侍郎。

在此之前,皇帝还特意将她叫到立政殿去,细谈了半日。

姜沃进门的时候,就见崔朝竟然也在。

正与皇帝坐在窗下对弈。

倒是媚娘正一如既往在替皇帝理奏疏——自从上回头痛目眩很是难受之后,皇帝有些心有余悸,自己就尽量避免长久伏案盯字迹密密麻麻的奏疏。有时候都让媚娘念给他算了。

他则多遵孙神医与尚药局的嘱咐,宁神静心勿操劳过甚。

姜沃上前见礼,皇帝带着散漫笑意敲了敲棋子道:“就等你了。”

姜沃忽然有种他们要上桌,所以三缺一的错觉。

好在只是错觉。

“朕是要与你说说吏部事。”

“立后大典后,吏部王老尚书上表致仕。”

姜沃听了,也不甚意外:王老尚书已经望着七十的人了,一辈子持身中正,为人极低调踏实。

如今朝上换了天地一般,他能撑过前两年岿然不动,估计也累了,想要退下来也正常。

只是……

果然,皇帝道:“朕未许。”

“吏部掌天下官吏选授,乃六部之首重。”

“故而各部侍郎皆为正四品下,独吏部侍郎为正四品上。”

“吏部下又设司封,司勋,考功三属。各属官员都接近百人。”

姜沃自然也提前做过许多新部门的功课——与太史局这种精炼部门不同,吏部下属官员极为庞杂,比如单【考功】一属,负责日常公务的‘令史’与‘书令史’加起来就有上百人。

整个吏部的官员,上下数百人,且常有调任外放。

姜沃从前入太史局,很快就记住了每个人的名字、性情、才干。但到吏部估计要下一番水磨功夫了。

人,向来是最不好管理的。

人心莫测,可不是程序,输入进去‘秉公做事’,就会被执行下去。

“姜卿要将吏部上下之制谙熟于心,再到善掌其职,上下通达,只怕非一两年之功。”

此言与她所思一致,姜沃适时发声附和领导:“陛下英明。”

她既择了吏部这个大唐最高人事部门,就做好了十年如一日去深耕的准备,甚至列了五年和十年计划。

皇帝给了她吏部仅次于尚书的官位。

但姜沃自己知道,在其位跟能够掌其权,从来是两回事。

她头两年,必是以学、以深入吏部之中为主。

最好的老师,自然是在吏部如泰山石一般坐了小二十年的王老尚书。

皇帝道:“其实王老尚书身子骨很硬朗,上书致仕大抵只是向朕示无‘把持吏部职权’之心。”

“朕已然挽留了他。”

皇帝在榻上坐着,以手支颐笑道:“朕看……王尚书精神矍铄,谈吐敏捷,再撑个三五年,一点儿问题没有。”

姜沃闻言便应道:“如今,臣才安心些。”

虽如此说,心中却有些疑惑:既然王老尚书三年五载也不走,皇帝怎么单独把她叫来说这件事。

必然还有旁的事情——

果然,皇帝又道:“然王尚书到底已近古稀之年,姜卿又还未至而立。朕便另择了一个侍郎,与姜卿一并入吏部。”

姜沃懂了。

这一位侍郎,应该是皇帝选定的,在三五年后,真正接过王尚书班的人。

姜沃倒从未想过一口气吃个胖子,几年后就能接过庞大的吏部。

但皇帝此举,无疑是提前婉转与她说明此事,让她不要有此冒进贪位之心。

见皇帝如此安排,姜沃其实是松口气的:有皇帝本人安排朝臣来监督制衡她最好,如此,君臣间便大大减少生嫌疑的机会。

姜沃从来心态摆的很正:别说此时的皇帝了,就算是当年晋王,她都恪守着君臣之分。

能坐在一起吃火锅的私谊是一回事,但在朝上,在这皇城中,她就得做标准的臣子。

诸般思绪在脑海中转过,不过瞬间。

在皇帝看来,姜沃是连犹豫都无,依旧清宁中带着诚挚答道:“是,臣年轻识浅,必虚心以学,以求不辜负陛下殊恩。”

立刻把自己放到三把手的位置上去。

一直在案前分奏疏,似乎根本没有关注这边的媚娘,此时低着头,唇边划过一个微不可见的笑容:果然,她不会答错的。

皇帝闻言颔首。

起身肃道:“姜卿既入吏部,朕对你便颇多期许。”

姜沃行礼:“臣谨听圣言。”

皇帝道:“吏部,天官也,为朕之肱骨。当为朝堂擢优者,退劣者。”

“卿此后,务要持心正,明权衡,抑贪冒私亲,秉公进贤能。”

姜沃郑重应道:“臣必不负陛下之期!”

大约是正事交代完毕,皇帝忽然露出个笑容来:“姜卿想不想知道,朕选的另一位吏部侍郎是谁?”

姜沃听皇帝的语气已经换了以往的轻松温和,还带点笑意,就也抬头好奇问道:“想知道。”

皇帝笑容更盛,甚至有点……促狭?

姜沃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再次真诚发问:“陛下?”

皇帝摇头:“朕忽然不想说了。”

姜沃:……

做皇帝不能,至少不应当这样。

“待初一,姜卿到吏部去后,便能见到了。”

当谜语人是皇帝时,姜沃便只剩下告退可说了——且她还有太史局交接事未做完,太史局对她的意义到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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