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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一起长大的,换句话说,就是青梅竹马。中学的时候,她父母车祸身亡,我妈甚至带她回家住了两个月。我妈对我学习管得严,周末也要上补习班。我想到小白可能没钱上补习课,于是把习题抄了一遍带回来给她,让她也有机会练习。

后来她上大学,遇到从印尼来的商人William。他比小白大了二十多岁,说喜欢她,要把她带回雅加达结婚。从那时候起,我妈就对小白颇有微词。她觉得小白是贪恋人家的钱财,所以才跟着老男人走。我妈一直误以为小白是我的女朋友。小白最初是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可我后来明白,她真的喜欢William。雅加达的环境又湿又热,她水土不服,生了场大病。William放下手头工作,亲自陪护在她身边,照料起居,从不假人手。“真是个傻瓜,请护工来不就行了。”她在电话那头笑着说,语气里透着幸福。

她是我的朋友,更是我的亲人。

饭吃到一半,我问她现在住哪里,一会儿送她回去。她不说话,我叹了口气,她一个女人家,总不能一直住酒店,“搬过来吧,不缺你一间房。”她拿出一份文件给我:“回去再看吧,林湛。”我问她这是什么。她现在重回律所上班,这是托关系拿到的资料,希望我早做打算。“关于季宇内,是吗?”我这么问,她也不反驳。

这世上总有人,本不必如此,却比你更关心你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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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小区楼下买了根冰棍,坐在花坛边上吃。以前小的时候,每天的心愿都很简单,有足够的零花钱买陀螺、买冰棍……现在人心变了,冰棍的滋味也变了。陆野说得对,七年前买的衣服如果现在不合衬了,那也不用再勉强自己穿。我在七年前买下它的时候是真心欢喜的,就不算吃亏。至少这件事,是公平的。

我拿出手机,上面是十几个未接来电。

“喂……你在哪?”接到我的回电,季宇内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他还在齐天,说一会儿回家了和我谈谈。我说不用了。我让他等我,我现在过去齐天找他。到了齐天,最先见到的人不是季宇内,反而是谢西。十三楼有一堆人围着他,摆了一圈香槟和buffet,我过去和他打招呼,他手里拿着刀,正要切蛋糕。

“林湛?一起吃点吧。”谢西看到我很惊讶。我有点难为情,就这样两手空空地去蹭人家的生日宴,真是说不过去:“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生日。我没准备礼物。”谢西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说那确实属于白吃白喝,“这样吧,就当你欠我一个礼物。改天再向你要。”

我没有在谢西那里过多停留,打算早点去找季宇内。谢西叫住了我。他是很有教养的文化人、是最有风度的那类绅士,问是不是因为上次骗了我,所以我生他的气?我说怎么会,我搞砸了工作,而他居然带我去看ARRI的全套系统,怎么说都是我赚了。谢西只不过骗我窗外有只鹤而已。

“生日快乐,谢西。”

“谢谢你,林湛。”

齐天大厦的八十层有专属的前台,我说我要找季宇内。很快有人从里面出来,领着我一直到走廊的尽头。如果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豁然开朗”。八十层的最深处,是齐天影业真正的幕后老板的地盘,我的面前只有一扇哑光黑大门。我从这里进去,出来后一切都会不一样。

办公室里只有两个人,季宇内背对着我,管虞坐在沙发上。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了吗,回家再谈。”季宇内皱着眉,似乎十分不愿意让别人看见这个场面。我摇摇头,从手提包里拿出两份文件,一份是御庭一号的产权证明书,另一份是律师事务所开具的公证书。我原本想的是进去以后把东西还给他,干脆利落地说分手,以后再也不要见面了。

真到了这个时候,我发现自己做不到想象中的潇洒淡然。

“阿宇……不,应该叫你什么好?纪少爷、纪先生?”我肩膀一松,感到莫大的无助,说:“你玩也玩够了,骗也骗了七年。如果这七年,你对我有过一丝一毫的怜悯的话,那就让我来说分手吧。请你留给我最后的体面。”我嘴上说着体面,但是泪流满面的样子应该是很难看的。

原来这七年,最大的傻逼是我自己。

亏我还在演什么苦大仇深,付出一切,说这是爱情。到头来只是感动自己。所有的疑惑和困顿,一切都迎刃而解了。季宇内哪来的能力,能喊得动谢西这样的人物来教我摄影、甚至让简彰这样的老总看在他的面子上,和我这样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同桌吃饭,他哪来的本事调动这些资源?季宇内做不到。

这七年原来都是我自作多情、构建出的一场梦,比泡沫还脆弱。我后悔了。我一开始就不该遇上这个人。我如果没有去那家书店,就不会遇到纪家的小公子心血来潮去书店看自己首次出版的作品,也不会有后来的七年游戏人间。他装得可真不容易,我忽然想知道那时候我把自己的积蓄给他、一家家跑出版社的时候,他心里在想什么?会不会觉得这个人很傻、很好骗,居然真的这么轻易就替他做牛做马,傻傻等了七年。

这些钱、这些时间,我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东西到底算什么呢?我甚至可以看到他心里的那架天平。对于纪小公子这些人而言,钱是最不值钱的东西,那些用钱买不到的东西才是,比如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和全须全尾付出的真心。他不喜欢我、不爱我,但是这不妨碍他享受我爱他。

可是我不行,我没有他们这么厉害。

那些积蓄,过去的七年时光,是用我的理想作为代价的。他明明知道我爱摄影,他明明知道我想去电影学院。他什么都知道,却眼睁睁看着我把时间和精力全部投注在他身上。难怪他最近那么频繁地到处给我介绍人脉、拉拢资源,“你也知道你瞒不住了,是吗?”我问他。

可能是我哭得实在狼狈,我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见那么慌张的神色。

他想过来抱我。我后退一步,靠在门上喘气。

我喜欢摄影,是因为相机可以停住时间。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美好的、悲伤的,激动的、喜悦的……摄影的精髓就是抓光,光束通过镜头、走过焦距,最后被镜片反射成像,分解成像素数据保留下来。现在的我,看过去发生的故事。过去的我,从相机里凝视现在。季宇内这束光,把我困在里面整整七年。原本不至于此,是我自己一叶障目,忘记了摄影的真谛——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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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出自《金刚经》。

广为人知的“感动常在”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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