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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他今日这般的跋扈,足见现在并不是好时机,去了也是只是平白费ko水。孔照想定是料见了这一局面的,但他还是交了腰牌到自己手上。
狱吏站了半天,见人没吭声,在边上问了两句。
“去提囚审问,劳烦了。”商闻柳和善一笑。
是该去见一见松湛了。
狱吏引着人往大牢深处走,越深越黑,像是到了地下。
尽头处冷飕飕的,那里有一间囚室,边上就是录房,正有好几个记录的小吏在那里候着。
有个孱瘦的人被一对枷子压在了大椅子上,他抬不起身,两只手交在桌案上,听见有人来了,便稍微抬起眼。
商闻柳粗粗一打量,松湛此时发如蓬草,颧骨瘦得凸出来,眼下两片黑痕,但是骨相依旧是标志的。
“就留一个人记事吧。”商闻柳回头看了眼身后,忽然这样说。真是怪哉,他应该是厌恶松湛的,可是如今看到他这副模样,竟然有种莫名的同情。松湛落魄至此,想必也不愿让太多人见到这副模样。
“是你。”松湛认出他来了。在暗处待得久了,松湛微微眯着眼,不太适应这里的灯光:
“大理寺......刑部那个,你们读书人,就是比别人有出息......”
商闻柳看了眼在外面记录的小吏,没说什么,抬手把屋内的灯灭了一盏。
松湛仰起头,看着他的神情有些发愣。
“何必,我是个死人了。”自嘲一般,松湛勉强动着手指晃了下刑枷上的锁链。
“你该怎么死是上面定的事,你会不会死却是你自己定的。今日来就是要问你,你说江同知是郑党,这是怎么一回事,事关朝廷命官,你须得好好回话。”
商闻柳前面给他留情面,但此时说话却无情得很,松湛听得一震,眼睛睁大了。
“还要我怎么说?”松湛苦笑,“我鬼迷心窍,给郑士谋递了不少宫里的消息,江抚没有门路投靠郑士谋,所以就搭上了我。”
“你们要证据,我都给了,那些信,那些钱庄的账,我全交出来了。”松湛紧紧盯着他,一字一顿道:“还要我怎么样?”
“这话该我问你,”商闻柳轻抖袖袍,站起身,“你想要我们怎么样?”
“你刚被抓那会儿闹得凶,后面却无声无息了,按理说你早就该出来指证他,为什么等到现在?”
松湛避开他的视线:“我说过了,那时我心乱如麻,一时没有记起。”
“哦?那你现在这样,又是意欲何为?”是没有记起,还是有人提点,这话商闻柳没有问出ko,“是想置他于死地?”
松湛攥着锁链没吭声。
“你想置江抚于死地,就该把所有的罪证都拿出来,眼下这个局面,江抚根本不痛不痒,充其量就是革官流放——还是说,这些根本就是你的杜撰捏造?”商闻柳漠然垂眼,道:“那你确实该死。”
室内一时沉寂,几步之外记录的小吏悬笔良久,不由抬头。
半晌,松湛奇异地笑了:“你究竟是聪明还是蠢......他们怎么让你这样的人来。”
商闻柳笑着回敬:“聪明够不上,蠢倒也不至于,不过在这里审你,足够了。”
“我该死,那你也该死,我们都是一样的,”松湛歪了歪脑袋,深陷的眼眶像两只黑洞,寂寂一股死气,“你我都要死了,整个朝廷的文武大臣也都该死,当然最该死的,是天上的那位,这话,你听懂了吗?”
他的声音就像一把尖利的针,扎得记录的小吏悚然一惊,一支笔竟似灌了铅,沉沉难抬动。
太放肆了!
商闻柳恍若未闻,淡淡瞥了身后一眼,小吏如梦方醒,右手藏在暗处,静静搁下了笔。
“看来你是一心求死。”商闻柳似是喟叹,道:“人生自古谁无死,只怕你死的太窝囊,太不值。但我知道,你不愿就这样死了,所以你的话里还藏着东西,你等着人和你交换筹码,现在我来了。”
“你有什么筹码,说来听听?”松湛宛如一潭死水,歪头审视着商闻柳。
“除了我,还有谁愿意同你交换?”一枚腰牌扔到桌上,发出哐当一声响,商闻柳温和道,“现在是你有求于我。”
松湛怔住了,目光里似乎有恨,他直勾勾看着商闻柳,想找到一丝破绽,可是他失败了,只好说:“郑士谋从初时就防备着江抚,明朱坊有一间黑赌庄,他在那里藏了一本漕运的账。”
“郑士谋的家产都已经抄没,赌庄是谁名下的?”
“无名白丁,”松湛摇头道,“他们这样的人,想要掩人耳目还不简单么,朝廷抄不完的。江抚替郑士谋跑过一次腿,就是帮忙打点漕运,郑士谋做了什么,你们都已知晓,就不必我来说了。”
郑士谋把这本账藏在朝廷清查不到的赌庄里,不仅是防着锦衣卫,想必也是算到了有这一天。
“我这就着人去办,”商闻柳缓缓出声,对身后的小吏比画了个动作。松湛像是失了魂魄,虚虚望着燃动的烛火,说:“作为交换,我要见他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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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到了漕运上,几乎就把江抚钉死在了通敌的罪名里,他是死罪难逃了。根本用不着过堂,商闻柳带着人手去江抚宅子拿人,空囚车进了园子,早就有锦衣卫在那里等着。
这些锦衣卫都是生面孔,守在这里几天了。经过这么几番变动,他们掌事的早不知是谁,如今他们内部也乱得很,谁都想往上爬,可皇帝没表态,谁也不敢做得太过,都暗暗较着劲。
商闻柳这会儿才到了门前,便来了两拨人过来交接公务。刑部的人跟看戏似的,表面上还是和和气气把事情对接了,锦衣卫才离开。
宅子里江抚已经套上了刑枷,除去官衣,等候羁押。
“让你们这等臭鱼烂虾钻了空子,我呸!”江抚狠狠啐道。
跟进来的几人还有些畏缩,纷纷垂眼不搭腔,江抚找不到出气筒,眼见人群里有个眼熟的,当即骂开了:“我道是哪个不入流的东西,原来是你。温旻这个不成气候的倒了台,你没处依附,就搭着这么些个不三不四的东西,留神重蹈覆辙!”
刑部来的人虽畏惧这前锦衣卫的余威,可也不是好惹的,一听立即炸开,瞪起眼就是个吵架的架势。商闻柳知道江抚是在骂他,反而面露微笑,对着怒气上头的人好一阵安抚。
“如今不能称同知了,还有些不习惯,”商闻柳微微一笑,挥手让在场几个人先出去,“我再怎么攀附高枝,也没有阁下攀附得熟练。你结党戕害同僚上司时,就注定了要有今日。”
“放狗屁,若非你——”江抚陡然振动锁链,然而两脚无法迈开,碰一下摔在地上。
“若非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