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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借着何府招纳小厮的机会混了进来。
秋儿永远记得他初次在戚府见到公子与小少爷的场景,寒冬腊月里,公子身影单薄,怀中还抱着个孩子。那年的江南出奇雪大,雪花落在公子肩上,寒风一起,很快便模糊公子眉眼。
秋儿理解公子的担忧,可他并不畏惧,神情异样认真。
“公子,我不怕的。我生在何府,若是连公子都护不住,往后死了也没颜面去面对我娘。”
见秋儿执拗,何镜叹了口气,未再继续这个话题,只让秋儿同他一起整理秋日宴所需,理成文书后也好操办。
天际残阳逐渐黯淡,点点繁星挂在天幕,直到小夏进来燃起烛火,何镜才发现时辰不早了。
何镜本欲将儿子哄睡再继续。
可谁都没想到,戚如穗竟又回了朗月阁。
她这一回来,屋内几人皆有些惊诧,只有小夏欣喜开口。
“小姐今日可要歇在这?”
“是。”戚如穗看向何镜,语气很轻。
何镜轻拍怜儿的手顿了一瞬,接着又若无其事哄着儿子入睡。
小夏眉开眼笑应下,还贴心的备了床新被,又烧了桶热水用屏风隔起。
何镜身子微微僵住,他知晓早晚会有这档子事,可真要发生时,他仍有些畏惧。
一切准备就绪后,可有一事却犯了难。
原是怜儿已在何镜怀里睡着,小夏来抱时男孩抓着何镜的衣衫不肯松手。怜儿本就黏何镜,今日离开爹爹整日,更是想欲爹爹在一处。
小夏心间急得不行,若是平日还好,可今日小姐要歇在此处,小少爷怎能留下。
就在小夏干着急时,就听小姐轻声道:“怜儿既已歇下,便莫吵他了,你下去吧。”
小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看了眼小姐,又转身看向少主君,只见少主君比他更为惊诧。
小夏见小姐神情不似开玩笑,他这才悻悻退下,暗叹可惜。这还是少主君回到朗月阁后,小姐第一次宿在此处。
屋内只剩下她与何镜父子,见男人警惕望向自己,好似生怕她当着怜儿的面做些什么。
戚如穗马上解释道:“你莫怕,等怜儿睡熟,我带你去见阿言。”
何镜呼吸一顿,随即眸子一亮。
“可是真的?”
“自然。”戚如穗笑笑,见何镜神情欣喜,她却心间不是滋味。
戚如穗坐在床侧望着何镜,他哄怜儿的动作娴熟又温柔,脑中想起的却是当年何镜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的模样。
昨日历历在目,可再也回不去了,额角的鲜血也已成旧疤痕。
许是戚如穗的目光太直白,何镜抬眸看向她,画面重叠在一起,戚如穗竟有一瞬恍惚。
仿佛许多夜里,二人皆有如此对视的时光。
“还疼吗?”戚如穗靠近了些,指尖触在那伤疤上。
何镜怔了一瞬,随后摇了摇头。这都多少年的事了,若非戚如穗提起,他甚至快忘了自己额角还有一道疤。
“其实当年将你从湖中抱上来时,我就在想,若你是我的该多好。”
戚如穗声音压得极轻,下一瞬她越过怜儿,温热的唇轻轻覆在男人额角。
何镜瞪大眼眸,身子僵直不敢多动,他生怕怜儿忽然睁眼看见这幕。
好在那吻只是蜻蜓点水般,仅一瞬便匆匆离开。
不自然的不只何镜一人,戚如穗甚至不敢去瞧何镜神情,她从床上起身,走到桌前猛的饮下一杯凉茶,压下心底翻涌。
“走吧,我带你去见阿言。”
守在门口的小夏见两位主子从屋内出来时瞪大眼眸惊诧不已,戚如穗未解释,只吩咐了句照看好怜儿便领着何镜离开。
侧门已备好车马,戚如穗上马车后,转身朝马车下的男人伸出手。空气寂静几瞬,何镜抬眸瞧了她一眼,沉默着顺了戚如穗的心意,拉着她的手上了马车。
可她似乎有些紧张,掌心还带了层薄汗,何镜松开她的手坐在对侧。
车妇扬鞭,马车悠悠驶离戚府。
二人坐在马车内,沉默无言。
戚府离市集颇远,马车在驶了一刻钟后,周遭才有声音传来。
江南夜市繁华喧闹,晚饭吹开车帘,小贩热闹的叫卖与游人谈笑声传进马车内。
而何镜似乎听不见这些声音,他坐的端正,肩不靠背,目不斜视,若是忽略他紧攥着衣袖的动作,看起来确实与平常无异。
“你莫紧张,我已找大夫给阿言瞧过了,他并无大碍,再休养一段时间便无事了。”戚如穗轻声开口。
闻言,何镜攥着衣角的手又重了几分,神情也染上凝重。
马车穿过集市,周遭的热闹声响也逐渐弱下,戚如穗轻声道:“累了便歇会吧,到地方我唤你。”
何镜摇摇头,“不累的。”
白日,阿言在信中言,他知晓自己时日无多,只求公子照顾好自己,莫再为他忧心。
马车在一处医馆门口停下来,戚如穗叩响房门,开门的小童显然认识戚如穗,却没见过何镜,于是好奇的看了他几眼,这才为二人引路。
这家医馆便是李素以前坐诊的医馆,后院的房间皆住着病人,小童将二人引到最南侧一间屋子。
戚如穗并未催促,只是安静看向何镜。
男人紧张的屏住呼吸,半晌后才抬起手,叩响了房门。
屋内人似没想到半夜会有人来访,过了片刻后才有脚步声传来。随着门扇被推开,阿言苍白的病容出现在身前,何镜霎时红了眼眶。
“公子?!”
阿言声音发颤,神情不可置信,可惊诧过后便是爆发的惊喜。
戚如穗揽住何镜的肩,低声在他耳畔道:“莫急,我在外面等你。”
何镜与阿言两年未见,定是有许多话要说,戚如穗合拢房门。
今日是十六,月亮圆圆满满挂在树梢,本应是个阖家团圆的日子,可如今只有戚如穗一人站在房廊上,独自看月。
一炷香后,身后的门被打开。
何镜眼眶泛红,鸦黑的睫毛被泪水濡湿,显然是哭过,戚如穗眉头蹙了蹙,夜间寒凉,她将备好的薄衫披到男人身上。
男人肩身一缩,像受惊的小鹿一般抬眸看向她,戚如穗心间猛的一跳,她偏开头去,压下欲将何镜揽近怀中安慰的冲动,只拿出帕子替何镜擦拭。
何镜还以为是自己哭相丑陋,他兀自垂下头,接过帕子拭去眼角的泪痕。
阿言在旁看了半晌,紧张出声道:“奴有些话,可否对小姐说。”
戚如穗回过神,她点点头,随着阿言进了屋子。
小屋内摆设简单,唯有一套桌椅与床铺,可戚如穗的目光却停在桌上。
桌上摆着一叠厚厚的信,信纸熟悉的模样却令戚如穗蹙起眉头,她蓦地想起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