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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这谈话间隙,一只瘦小的黑猫悄悄靠近了他们的背包觅食,猫随人居,山上见猫也是难得,孟肴有意逃避这番略显沉重的对话,便指向那只黑猫,转移晏斯茶的注意,“你看,它好像很饿,还有吃的吗?”晏斯茶拿起背包,掏出了半管饼干,“只有这个。”孟肴掰成碎末撒进草丛里,那猫咪凑近闻了闻,甩甩尾巴走开了,倒是头顶的鸟儿扑腾着飞过,跃跃欲试。
“还挺挑嘴。”孟肴见那黑猫沿着山道走远了,“它要去哪儿?我们跟去看看。”
他们跟着猫下了一段石梯,又往树林里钻,摸索着走了一小截儿,居然看见了一座寺庙。天色尚早,院子里只有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僧人在扫地,见着猫儿回来,俯身顺了顺毛,又见孟肴二人跟了进来,便笑着颔首示意。这寺庙名为灵雾院,规模很小,正对山门是四大天王殿,正中供奉着一尊侧卧的弥勒。他们在里面溜达了一圈,殿前殿后空无一人,只得案前青烟袅袅,焚音藏香,十分清幽庄严。他们没有叩拜弥勒佛像,压着脚步走出了天王殿,沿石桥继续往前,进了大雄宝殿。殿门虽小,但内里规格俱全,正中供奉着一尊好几米高的释迦牟尼佛,两傍侍立迦叶、阿难两大弟子,后方是四尊观音,均为泥塑金漆,彩绘雕饰,华贵又肃穆。
晏斯茶觑起眼睛久久地仰视着释迦穆尼像,突然说:“既然来了,我们求个签吧。”
“没想到你会信这些。”孟肴有些诧异。
“突然就想试试嘛。”晏斯茶笑了笑,态度却格外认真。他跪在正中蒲团上,叩拜了三下,老僧人在旁边也给他敲了三下钟。然后晏斯茶拾起一旁的签筒,摇了摇,摇出了第七十七签。他走到一旁,找那老僧人换了签文。
“怎么样?”孟肴不等摇签,跟着凑了过去,“斯茶,你求的什么?姻缘?”他接过晏斯茶捏皱的签文,一展开,笑容凝在脸上:
“第七十七签 下下吉 癸巳
水深桥梁绝,中路正徘徊。
迷惑失故路,薄暮无宿栖。
功名滞、财禄轻、讼不宜、病难痊、行阻程、婚不成、行未归、时运否、难难难。”
晏斯茶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那笑里有一丝难言的凄怆,“我问佛祖,能不能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孟肴心头猛然一抽,正要说话,一旁的老僧人突然冲晏斯茶招了招手,“小伙子,你来,我赠你一段话。”
孟肴乘着晏斯茶去跟老僧人说话,走到正中的释迦穆尼像前,将那签文展开整平,放在佛台上,双手合十,闭上了眼。
“佛祖在上,请您保佑斯茶,平安喜乐。”
他回到蒲团上,俯身用力磕了个几个响头,又向功德箱里投了一百元钱。然后走到殿外的香炉边,捏着签诗,引着烛火烧了。
“肴肴,你没求签吗?”晏斯茶走到他身边时,签文已烧成了灰烬了,只余下丝丝燃烧的味道,融进了香火气里。
“不求了,”孟肴怏怏地望了他一眼,“那个和尚跟你说了什么?”
“秘密——”晏斯茶低头看向孟肴的手,“我的签文呢?”
孟肴摊开空空的两个手心,学着晏斯茶的语调,“秘密——反正那个签不作数,去重抽一个吧。”晏斯茶摇摇头,有些疲倦地笑了,“来不及了,我们还得赶去一个地方。”他引着孟肴走出山门,贴着左侧庙墙向前直行,绕过墙角,竟来到了悬崖边上,浑然天成的花岗岩巨石铺成一片开阔的斜切的平台,岩壁边缘围了三层铁链护栏,铁链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锁,山风猎猎而来,铜锁相击,叮当作响,正是他们当初结缘的地方。
“你还记得以前我们在这里上了一个锁吗?”
“记得,钥匙还在我这里呢。”孟肴俯下身,一个个看去,“让我找找,在哪里呢......”
“我们重新挂一个吧,上次的锁太丑了,”晏斯茶变戏法似的,从背包里摸出一个鎏金的同心锁,足有半个巴掌大,是长生结的形状,“这次我刻好字啦。”
孟肴接过来一看,正面刻了清晰的“茶肴”二字,字体古朴隽永,一看就是晏斯茶的手笔。孟肴一下就想象出,晏斯茶在暖黄的灯下,一刀一划刻字的模样,他的心头浑然一软,蹲下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头,在锁的背面刻了一个“S”,又用力划了两竖,是“11”。
“喏,这样才算完整。”孟肴心满意足地将锁递给晏斯茶,他们寻了铁链的一个角落,一声清脆的叩响,同心锁挂上了。
晏斯茶转身,将钥匙交到孟肴的手心,指尖却还不舍地停留在那手心上,起风了,山风恣意畅快,吹得身后莽苍的松柏哗啦作响,如闻涛声。晏斯茶埋着头,突然很轻地呢喃了几个字,仿佛风的错觉,孟肴没有听清。
“斯茶——你说什么?”孟肴大声喊。
晏斯茶抬起头,淡笑着摇了摇头。孟肴于是捏紧钥匙,将手臂后伸到最大的角度,然后用尽全身力量,轰地,挥了出去——“这次要扔得很远很远!”他趔趄了一下,差点整个身体都飞出去,晏斯茶急忙抓住他的肩,钥匙在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抛物线,掉进了深不见底的山谷里。
太阳升上了高空,不再是炽红的颜色,巨大的光球,晃眼刺目的白。“时间过得真快啊。”晏斯茶仰头直视着太阳,声音轻微得听不出来。
“走吧,该下山了,”孟肴牵起他的手,“刚才递钥匙的时候,你说了什么呀?”
晏斯茶突然停了下来,他定定地看向孟肴,阳光将那双眸子照耀得十分澄澈,可他的目光那么深邃,那么执著,一眨不眨。
“不要忘记我,肴肴,”他的声音很轻,但一字一字,那么清晰,“请永远不要忘记我,忘记我的样子。”
“当然不会,”孟肴不知怎的,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我怎么会忘记你?”
“真的?”晏斯茶很温柔的笑了,斑驳的光影在他脸颊上闪烁跳跃,“你真的会记得?”
孟肴举起手,作出发誓的手势,“永远永远。”
孟肴高考结束的那天,传来了晏斯茶的死讯。他趁护工去买饭时,独自跑到了另一栋大楼的天台上,跳了下去。葬礼之后,晏父移民了。
毕业典礼那一天,不知是谁在空座位上放了一束白色的勿忘我。
六月伊始,但夏天永远地结束了,不会再来。
第107章
那日下山分别以后,孟肴照旧回到了湖畔的房子。
他在屋子里度过了最后三日,然后如过往无数个平凡的日子一般,收拾好书包,走出了房门。
他被分在另一所学校考试,整个考场里没有认识的人。正式的高考没有想象中的波澜壮阔,也没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