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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恪从来没有变过,变的人是他。
对于顾席来说,家族的风雨飘摇使得他学会了隐忍克制,学会了负重前行,也学会了选择与放弃。
可对于沈恪来说,他所坚持的一切,不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顾晏,仅此而已,从未变过。
顾席已经知道,他劝不住沈恪了。
*
此次北上,每个人都知道风险有多大,但他们劝不住沈恪,只能尽力让此行能够顺利。
五年的时间,大晋的局势可以说是天翻地覆。
自皇后独掌大权后,各地诸侯王便开始蠢蠢欲动,三年前,河间王司马充以“皇后挟持陛下,控制太子”的名头,打出“拱卫司马皇室”的旗号从滇河北上,发兵金陵。
而后受其影响,齐王、赵王、长沙王等其余诸王亦从各地发兵,不同程度地介入了此次政变。
自此,八王之乱拉开序幕。
这场源自司马宗室的厮杀,持续了三年仍未结束,直至如今。
在那三年中,皇后被杀,晋惠帝在某个夜里突然暴毙,最后司马充扶持太子司马衷继位,称为晋怀帝。
司马充则被封为大司马,再进为丞相,俨然是朝堂上真正的号令者。
石勒此次东进,便是受其所召,回金陵述职。
顾晏被他带回金陵,便是去了司马充的大本营,想要潜入进去,可想而知该有多危险。
正是因为危险,所以沈恪只带了百余人,力求将动静降到最低,尽可能地悄无声息地接近。
在一个漆黑的夜里,百余个轻骑从城门掠过,而后转瞬便消失于夜色之中。
*
金陵,将军府东苑。
东苑厢房外,一排排侍卫举着火把在四周围来来回回地巡视。
他们知道,这厢房里住着个将军“请”来的“贵客”,要是不小心把这贵客给放跑了,那下场自然不必说,因此所有人都提了十二分心思警惕着风吹草动。
说起来侍卫也是搞不懂这些贵人的想法,先说将军,把人抓了回来,却不用刑,每日用着的东西也全都是上好的珍品,还令每个人对那位贵客以礼相待。
但同时,又命人只给水,不予吃食,将人活生生饿着。
又说那贵客,在已经三日未曾进食的情况下,不叫不闹,面对将军也从不恼怒,心平气和地说着话,不像仇敌,倒真像是位请过来做客的朋友。
他自然不懂,对于石勒,他欣赏顾晏,所以给予尊重,但顾晏不降,便只有给其体面的死法。
而对于顾晏,生死一事,早就看淡,又何必为此焦虑担惧。
到了亥时,有个小厮依着惯例要送热水进去,侍卫看了眼腰牌,见没问题,便撤开个身子放他进去了。
这小厮,自然便是乔装打扮后的沈恪,他低着头,穿过侍卫进了房间。
而后进去的一瞬间,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那坐在桌前的人身上,片刻也不敢眨眼。
那人的脸色因着三日未食而异常的苍白,几乎看不见一点血色,白的近乎透明,身上则披了件单衣,看起来身形极为清削,仿佛下一秒便要羽化升仙。
他坐在桌前,正看着一本道经,神色十分平静,若忽略掉他那苍白的脸色,倒真有几分岁月静好。
大概察觉到来人炽热的目光,桌前的人终于抬头看了过来,然后下一秒,顾晏平静的面容第一次出现了波动。
“阿……恪……?”
第13章 十三章 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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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恪看着顾晏,声音发涩,“小舅舅。”
顾晏眸色有些复杂,“顾席他们没有劝住你。”
“小舅舅是知道的,我很固执。”沈恪嘴角弯了下,他基本不怎么笑,此刻笑起来倒多了几分肆意。
确实是固执,明明知道这是九死一生,可还是来了。
顾晏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所以才叫顾席他们带了那席话,但是他到底还是低估了沈恪对他的执着。
顾晏最终叹了口气,“你不该来的。”
他将手中的书放下,撑着桌子想起身,但碍于久未进食而身子无力,才稍微站起来便摇晃了几下,有些不支。
但须臾,手臂被另一双年轻有力的手扶住,让顾晏借着那股力道站了起来,是沈恪过来扶住了他。
沈恪看着他不过站起来就十分吃力的模样,眸子一沉,怒火从心头蹿起,但手上的动作却越发的轻柔。
“不该来?”他克制着,极力让语气平静,但还是透出了那股隐忍的惧意与紧张,“我不来,你怎么办,留你一个人在这里被困死吗?”
“生死有命,时也运也。”顾晏很平静,“顾氏已经顺利南下,我也做了所有我能做的、该做的了……人总是免不了一死,我也不可能例外,若能用我一个人的命,保全顾氏……”
沈恪听到这里已经听不下去了,他一只手按上顾晏的肩,骤然插断道,“那我呢?你保全了顾氏,那我怎么办?你死了,要我怎么办?”
他连续问了两个“怎么办”,越问越激动,眼眶渐渐泛红,但还是克制着不想冒犯了顾晏,只能哑着声音,死死盯着面前的人。
顾晏看着眼前的沈恪,五年的时间已经使得他彻底长开,五官俊美锋利,身姿挺拔,此刻即便极力克制,但眉眼间仍透出了上位者的锋芒与强势。
他搭上沈恪的手臂,似安抚,似嘱咐,“阿恪,你长大了,我曾经说过,我会护着你长大,看着你渐渐飞向天空,飞向自由,现在你已经做到了,你已经成长的足够优秀、足够强大,也不需要我的护佑与教导了……”
“我需要的!”沈恪紧紧盯着他,“我需要您,小舅舅,我一直需要您,你不能这样一了百了,你不能不管我了,我就是为了你才去了南方,可要是你都不在了,我要那些有什么用?我做这些有什么用?我只是想跟在你身后,看着你,我只是想你好好的……我不能没有您的……”
沈恪说的几乎要语无伦次,但顾晏却打断他,声音已经冷了下来,“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阿恪。”
他皱眉,神色就像曾经教导沈恪时那般严肃,“现在,你应该离开了,趁着还没有人发现,赶紧离开。”
“你已经不是孤苦无依的少年了,你是南方的当权者,你是镇南军的统帅,你的命很重要,你不能为了我把命搭在这里,你不能把我看的太重,你应该将目光放在与各个诸侯王的交锋上面,而不是为了我、为了一个长辈而……”
沈恪听着顾晏还在说着那些戳心的话,忍无可忍般,忽地被一股莫名的冲动支配,低下头,不管不顾地吻住了顾晏。
这是个炽热的、眷恋